洪武十八年的冬雪刚盖满应天府的秦淮河岸,聚宝门内忽然传出哭嚎——魏国公徐达家的小孙子染“痘疹”夭折,紧接着,荣国公常遇春的两个曾孙也相继发病。一时间,勋贵们纷纷请道士设坛,甚至有人偷偷把病患送出城,埋进紫金山的乱葬岗。
“是天花。”沈然捧着从徐府取来的痘痂,声音凝重,“洪武七年应天也曾爆发过,当时马皇后让人在宫城内外遍熏苍术,还命太医院编了《痘疹防治方》,可惜那年还是死了三千多人。”
朱雄英正在临摹《痘疹图谱》,闻言停下笔:“孙儿在《宋会要辑稿》里见过‘痘浆接种’的法子,说是取轻症患儿的痘浆,点在健康孩童的鼻黏膜上,能防重症。”
朱元璋翻着洪武七年的疫疠档案,忽然拍案:“洪武八年,朕派往琉球的使者曾说,琉球国‘小儿出痘,必取痘痂研粉,吹入无病儿鼻中’,存活率比我朝高五成!雄英,你敢主持这事吗?”
朱雄英挺首小小的身板:“孙儿敢!但要请爷爷下旨,凡接种者需登记在册,若出事,儿臣一力承担。”
消息传出,第一个报名的是徐达的长子徐辉祖。这位年方十六的勋贵子弟,捧着父亲的灵位跪在太医院前:“太孙殿下,家父临终前说,若能让徐家后代不再遭痘疹之苦,他死也瞑目。”
接种仪式设在钦天山下的惠民药局。朱雄英踩着小凳,亲手将研细的痘痂粉吹入徐辉祖的鼻腔。这场景,与北宋《痘疹精要》记载的“痘苗法”几乎一致,只是那时用的是“痘浆”,而他们改用“痘痂粉”,风险更低。
三日后,徐辉祖开始发热出痘。朱雄英守在隔离室,按《大明防疫法典》的“痘疹护理篇”,每时辰记录一次体温,还让人熬了金银花水给他擦身。沈然劝他回东宫,他摇头道:“王奶奶说过,做大事要心诚,我多守着,辉祖哥哥好得快。”
第七日,徐辉祖的痘疹开始结痂,没有出现高热惊厥。朱雄英刚松口气,却接到锦衣卫密报:燕王府的人在城南散布“太孙用活人炼药”,还说徐辉祖“己是半死之人,被藏起来了”。
“朱棣这是忘了洪武七年的痘疹了!”朱标怒不可遏,“那年他在凤阳就藩,府中三个护卫死于痘疹,还是马皇后派太医院去的人,才保住他的命!”
朱雄英赶到城南贫民窟时,百姓正围着几个道士,听他们说“痘疹是上天罚朱明,要献祭童男童女才能平息”。一个抱着死孩的妇人见了朱雄英,疯了似的扑过来:“都是你!你用妖法害了我的娃!”
朱雄英让人打开隔离室的门,徐辉祖走出来,虽然脸上还有痘痕,却精神矍铄。“这位大娘,”朱雄英举起《洪武七年痘疹死亡名册》,“那年没种痘,应天死了三千人;去年在滁州卫试种痘痂,一百个孩童里只走了两个。您看,这是名册,这是滁州卫的账册,哪样假得了?”
他又让人抬来一口大缸,将没收的“驱痘符”扔进去焚烧:“这些符纸里掺了朱砂,烧着了闻着提神,实则伤身。法典说‘痘疹无鬼神,唯靠洁净与药石’,你们看徐大哥,他种了痘,现在能站着说话;那些信符水的,却躺进了棺材。”
人群渐渐散去。那个妇人看着徐辉祖,忽然跪倒在地——她的孩子若早点种痘,或许能活。
此时,朱棣派来的道士还在喊:“这是逆天而行!会遭天谴的!”
朱雄英朗声道:“《论语》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当年大禹治水,没靠祭祀靠疏导;现在防痘疹,也不靠符水靠种痘!法典就是我们的疏导渠,能让百姓少死些人!”
这番话传到朱元璋耳中,老皇帝当即命人将《痘疹精要》刻成木版,与《大明防疫法典》一同颁行天下。他还在序言里写下:“朕亲见痘疹之酷,故令太孙试种痘之法。此法虽险,却能救万民,何惧天谴?”
次年开春,应天的天花疫情平息。参与种痘的两百个孩童,仅有十二人出现重症,最终全部痊愈。朱雄英把整个过程写成《种痘新法》,附在法典后,特别注明“痘痂需选红润者,忌用紫黑干瘪者”——这正是借鉴了唐代孙思邈《千金要方》中“选药如选兵”的理念。
徐辉祖痊愈后,亲手雕了块“种痘济世”的匾额送给惠民药局。朱雄英看着匾额,忽然对沈然道:“沈先生,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天下的孩子都不用怕痘疹了?就像现在没人怕霍乱一样。”
沈然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树,轻声道:“会的。就像这法典,今日有人怕它严苛,明日便会念它的好。种痘也是这样,今日种下一颗痘,明日便少一分怕。”
而此时的北平燕王府,朱棣正将《种痘新法》扔进火盆。道衍看着跳动的火苗:“殿下,太孙的声望越来越高,不如借郭桓案,把他也卷进来?”
朱棣眼中闪过狠厉:“他不是爱查账吗?郭桓案里的药材贪腐,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窗外的北风卷着残雪,仿佛在预示着,这场以防疫为名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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