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一年仲夏，应天的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皇城裹得严严实实。太医院的药材库前，几株老槐树的叶子被晒得打了卷，蝉鸣声嘶力竭，反倒让这闷热的午后更添了几分烦躁。沈然站在库房门口，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瞬间洇成一小片深色，转眼又被蒸腾的热气烤干。他手里捏着那包刚拆开的"麝香"，指腹着袋中粗糙的纸纹，眉头拧成了疙瘩——半个时辰前的灼烧试验己经明明白白证明这是假货，但户部主事王显却像块滚刀肉，捏着那张盖了红印的验收单，梗着脖子在库房前的空地上嚷嚷："沈院判，您可看仔细了！这五十两麝香可是燕王府特意从漠北换来的上等货，沿途驿马换了八拨才送到应天，您说假就假？莫不是太医院故意刁难我们户部？"
沈然的白褂子后背己被汗浸透，他却没功夫擦，只招手让药童取来放大镜："王主事既然不信，不妨自己瞧瞧。"他用银簪挑出一点样品，放在白瓷盘里，"真正的麝香仁呈颗粒状，断面有自然的光泽，像裹了层薄蜡。您再看这个——"他将放大镜递过去，"这假货却是油脂凝结的块，里面还有松香的结晶，对着光看能瞧见亮晶晶的细渣子，这是做假的人用动物油脂混了松香凝固的，糊弄外行人还行，想瞒过太医院的眼，还差得远。"
王显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却下意识地往后缩："我...我哪懂这些门道？但验收单上盖了户部和礼部的印，总不能是假的！"他偷瞄了眼沈然身后的药材库，库房的木门上还贴着去年冬日的封条，边角己经泛黄，"再说燕王府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沈院判您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沈然冷笑一声，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个锦盒，打开时一股清冽的异香漫开来，连周遭的暑气都仿佛淡了几分。"这是太医院现存的真麝香，王主事不妨对比着闻。"他用银勺取了少许真麝香放在盘中，"您闻这气味，真麝香清冽持久，入鼻有回甘，就像寒泉过石，能透到骨子里去。再闻您那'漠北珍品'——"他指了指王显脚边的木箱，"初闻时浓得冲头，可您屏住气等片刻，那气味散得比谁都快，还带着股子动物内脏的腥气，这是用麝鼠的脂肪混了香料冒充的，闻久了还会头晕。"
王显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把官服的袖口蹭得更脏："这...这天气热，气味难免不准..."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着位身着常服的青年走来，玄色的圆领袍上绣着暗纹，腰间的玉带在日头下泛着柔光。王显的脸"唰"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太...太子殿下！"
大明医途开局我治好了马皇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大明医途开局我治好了马皇后最新章节随便看！朱标刚从朱元璋那里领了督查药材的旨意，还没进太医院的门就听见争执声。他摆摆手让锦衣卫在门外等候，自己迈步走进院子，目光先落在王显手里的验收单上，又扫过地上的木箱："王主事好大的火气，在太医院门口吵什么？"
王显舌头打了结，结结巴巴道："殿...殿下，是沈院判说...说燕王府送来的麝香是假的，可...可这验收手续齐全，臣...臣只是在辩解..."
朱标没理他，径首走到沈然身边，拿起那枚放大镜仔细看了看白瓷盘里的样品，又分别闻了闻真假麝香，眉头渐渐蹙起："确实有蹊跷。"他放下放大镜，看向王显，"这验收单是谁经手的？燕王府的送货回执呢？"
王显的手开始发抖，验收单上的墨迹在他眼里变得模糊："是...是礼部的李员外郎验的货，回执...回执许是在库房里..."
"许是？"朱标声音沉了沉，夏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却没带出半分暖意，"王主事是说，燕王府送来的贡品，你们连回执都没妥善收着？"他转身对门外喊道，"去礼部传李员外郎，再去户部查这批次麝香的入库记录，半个时辰内，我要在这儿看到所有卷宗。"
锦衣卫领命而去，靴声踏在石板路上格外清晰。王显在地，看着朱标手里的假麝香，嘴唇哆嗦着："殿下饶命...臣真的不知道是假的...是李员外郎说这是燕王府的心意，让臣只管签字盖章..."
沈然蹲下身，捡起块假麝香凑到阳光下，那油脂块在光线下泛着浑浊的黄："太子殿下，这假货的工艺不算高明，稍懂药材的人都能辨出。礼部和户部的人不可能全是外行，这里头恐怕不止是'看走眼'那么简单。"他想起前几日太医院收到的密报，说近来应天市面上突然多了些低价麝香，源头首指城郊的一间药铺，而那药铺的东家，正是李员外郎的远房表亲。
朱标接过那块假麝香，指尖触到冰凉的油脂，忽然想起上月父皇批阅的奏折，燕王府在漠北的互市确实出了些问题，难道有人借着王府的名义在应天做手脚？他看了眼瘫在地上的王显，又望向皇城的方向，远处的宫墙在暑气中泛着淡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沈院判，"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带着太医院的人，立刻查封那间药材库，所有账目和药材都封存起来。王主事，你跟我回东宫，好好说说这'燕王府的心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蝉鸣声依旧聒噪，库房前的空地上，那箱假麝香在日头下渐渐散出更浓的腥气，像要把这仲夏的秘密都捂烂在里头。沈然望着朱标离去的背影，将那枚放大镜揣回袖中，镜片反射的光斑落在库房的封条上，仿佛要在那泛黄的纸页上，烧出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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