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的指尖还停留在银簪挑起的锦缎上，少年忽然按住沈然的手腕。假山下的阴影里，他从靴筒摸出片薄薄的金箔——比昨夜黑影靴底沾的那片更完整，边缘带着锯齿状的断裂，像是从什么器物上硬生生抠下来的。
“这是今早打扫书房时在窗台上捡的。”王砚将金箔凑到晨光里，沈然看见箔片背面刻着细密的网格，每个方格都比针尖还小，“先生看这纹路，像不像工部营造司的图纸？”
沈然突然想起去年观星台重修的奏报。当时工部尚书秦逵在折子上提过，苏州织造局特供的金砖需经“二十九道火炙，三十七日水浸”，砖面会自然形成冰裂纹。可眼前这片金箔上的网格，分明是人为錾刻的——每道刻痕里都嵌着极细的朱砂，与莲池磷光同出一源。
“去苏州织造局。”沈然拽着王砚往假山后缩，远处传来燕王仪仗的铜铃声。少年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怀里的莲叶滑落在地，背面的朱砂箭头在晨露里晕开，竟显露出第二层墨迹——是个极小的“吕”字，与苏州织造局提督吕昶的私印别无二致。
两人刚钻进王府西侧的杂役通道，就撞见个提着食盒的婆子。她鬓边插着支银质莲簪，簪头的莲子竟是中空的，沈然瞥见里面塞着的纸团边角，与太医院李医官处方上的麻纸纹理完全相同。婆子看见他们时眼皮跳了跳，转身往燕王书房走的脚步却更快了，食盒底在青石板上磕出“笃笃”声，节奏竟与三更梆子的间隔一致。
“是传膳的刘嬷嬷。”王砚压低声音，“她儿子在观星台当值，去年走水时烧伤了左手，据说现在还在太医院养着。”沈然想起李医官密室里那本《本草图经》，其中“附子”一页的批注笔迹，与刘嬷嬷方才攥紧食盒的指节发力方式，竟有微妙的相似——都是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老茧，像是常年握笔却又刻意改变姿势留下的。
杂役通道尽头的角门挂着把铜锁，锁芯是朵莲花形状。沈然摸出王家屯的莲纹令牌往里一插，锁“咔嗒”弹开的瞬间，他闻到股熟悉的霉味——与太医院密室地砖下的潮气同味。门外停着辆粪车，车板下的暗格里垫着层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的莲蓬图案，每个莲子都对应着北平到应天的驿站里程。
“刘嬷嬷的食盒该是往书房送密信的。”王砚突然按住沈然要掀车板的手，少年指着车辙里的泥块，“这是钟山南麓的红泥，只有太医院后山才有。”沈然忽然想起那枚青铜莲子钥匙，太医院密室的地砖缝隙里，也嵌着同样的红泥，当时只当是年久失修渗进去的，此刻想来怕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标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明医途开局我治好了马皇后两人刚绕到王府外墙，就见辆青布马车从街角拐出来。车帘被风掀起的瞬间，沈然看见车夫腰间的腰牌——是漕运衙门的铜制令牌，正面刻的水纹里藏着半朵莲花，与昨夜黑影腰间令牌的月牙缺口恰好互补。更让他心惊的是车辕上的刻痕，三横一竖，正是朱允炆在东宫批注时常用的句读符号。
马车往苏州织造局的方向去了。沈然看着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轨迹，忽然想起王砚方才的话——观星台地基用的是苏州金砖。他摸出袖中的莲纹令牌，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与金箔背面的网格纹重叠时，竟拼出半张舆图，标注的位置正是钟山南麓的密林。
“先生，刘嬷嬷的儿子叫吕忠。”王砚的声音带着颤，“去年观星台走水后，他就从太医院的杂役名册上消失了，但药房的领药记录里，每月都有人用‘吕’字署名领走大量硫磺。”沈然突然想起那枚青铜莲子，针孔里藏着的丝线，与苏州织造局贡品锦缎的经纬密度完全一致。
街角的茶馆突然传来说书人的声音，正讲着去年万寿节的盛况。沈然拽着王砚躲进茶肆后院，听见掌柜的在跟伙计交代：“初十那天观星台的宴席，用的莲花盏得是苏州新运的，记住要挑底款带‘吕’字的。”伙计应着声去了，腰间挂着的钥匙串上，坠着枚小小的青铜莲子，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沈然摸了摸怀里的玉佩，那里的温度己经烫得惊人。他忽然明白为何朱标会塞给自己这半枚玉佩——太子怕是早就察觉了端倪，那些看似散落的线索，从北平王府的雪地，到燕王府的莲池，再到苏州织造局的金砖，全都是冲着初十的观星台去的。而这张网的中心，正是那个总穿着月白儒衫的皇太孙。
茶肆后院的水缸里，漂着片新鲜的莲叶。沈然捞起来翻到背面，果然看见用朱砂画的小圈，位置恰与观星台角楼的立柱对应。他想起去年走水烧毁的半座角楼，重建时用的立柱是空心的，当时工部奏报说是为了减轻重量，此刻想来，怕是早就被人做了手脚。
“先生，金砖的夹层里能藏东西。”王砚突然开口，少年的指尖在金箔上划出纹路，“我父亲曾说过，苏州织造局的金砖有三道工序是秘传的，其中一道就是在砖坯里嵌暗格，只有用特定的莲纹令牌才能打开。”沈然看着他指尖的轨迹，与自己袖中令牌的锯齿纹完全吻合。
远处传来巡城兵丁的脚步声。沈然将莲叶揣进怀里，拽着王砚往苏州织造局的方向走。马车留下的车辙在前面拐了个弯，辙痕里的红泥沾着片莲叶，背面的朱砂圈旁多了个小小的“火”字，笔锋与朱允炆的批注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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