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反复碾过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粗糙的颗粒感透过薄薄的橡胶鞋底传来，每一步都带着急促的“啪嗒”声，像秒表在耳边疯狂跳动。晚风卷着巷口垃圾桶的馊味刮过耳畔，凉意浸透了单薄的衬衫，却丝毫吹不散脸颊上灼烧般的滚烫——那是刚才极致恐惧留下的余温，而心脏仍像被冰锥攥着，冷得发疼。我像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双臂前后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肺腑里灌满了带着尘土味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喉咙生疼。
逃离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无数个碎片：陆振军那副惊恐万状的嘴脸、台球厅里狼藉的玻璃碴、林国栋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还有“林晚晚”这个名字背后，那些被锁在记忆深处的、令人窒息的规训与束缚。这些画面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神经，让我不敢有半分停顿，只想把身后那片混乱的喧嚣彻底甩进尘埃里。
身后的人声确实越来越远了，台球厅的霓虹灯在街角投下的光晕渐渐模糊，首到我猛地拐过墙角，冲进那条只有几盏老式路灯的小巷。昏黄的灯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灯罩洒下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两侧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就在我以为能稍稍松口气，甚至己经开始盘算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跑时——
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毫无预兆地从巷尾猛地射了过来！那光线太过炽烈，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瞬间撕裂了小巷浓稠的黑暗，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精准地将我从头到脚罩在其中！
强光刺得眼球一阵剧痛，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茫茫的光晕，什么都看不清了。脚步像是被无形的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手臂下意识地挡在眼前，指缝间漏进来的光线依然晃得人头晕目眩。
紧接着，巷口传来引擎低低的轰鸣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沉稳力量。轮胎碾过碎石子路面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巨兽的爪子在地面上摩擦，每一声都敲在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我眯着眼从指缝里望去，那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正缓缓驶入巷口，车身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车头的标志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活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它不偏不倚地停在巷中央，车头正对着我，宽大的车身彻底堵死了前后的去路，连墙角那点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都被车轮占去了大半。
车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打破了小巷的死寂。
一只穿着黑色牛皮鞋的脚先探了出来，鞋跟稳稳地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紧接着，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裤管垂落下来，熨帖的折线在灯光下泛着整齐的光泽。再往上，是宽厚挺拔的肩膀，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的风纪扣，衬得那张隐在光影里的脸愈发模糊。
林国栋就那样站在车头旁，逆着吉普车两道雪亮的光柱，上半身几乎完全浸在浓重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折线，鼻梁的轮廓在光线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可那双眼睛，却像淬了寒铁的钉子，穿透刺眼的光柱，精准地扎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我连指尖都在发抖。刚才狂奔时的惯性还没散去，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双腿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巷子里只剩下晚风卷过墙角的呜咽，还有吉普车引擎偶尔发出的一声低鸣，衬得这死寂愈发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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