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吉普车引擎那低低的嗡鸣,像头困在铁笼里的巨兽在喉咙里磨牙,还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那声音简首像台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震颤,呼出来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又瞬间被晚风吹散。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快要炸开,咚咚咚的声响撞击着耳膜,震得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一阵阵发黑,脚底下像踩着团棉花,随时都可能栽倒。
那两道雪亮的车灯光柱还牢牢罩着我,光线强得几乎要在我身上烧出洞来。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地上投下的、被拉得变形的影子,像个仓皇失措的困兽,连手指蜷缩的弧度都无所遁形。周围的空气仿佛真的凝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肩膀上、胸口上,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尽全力,肺腑里又闷又胀,像是要被这沉重的沉默活活憋死。
林国栋依旧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逆着车灯的强光,他的轮廓被镶上了一圈模糊的光晕,整个人的身影显得愈发高大挺拔,像座沉默的山,压得人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那股无形的威压像潮水般漫过来,贴着地面蔓延,缠上我的脚踝,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最后沉甸甸地压在天灵盖上。
他还是没说话。
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我。
那目光太锐利了,比刚才在台球厅角落里刺过来的那一眼还要慑人,像是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故作镇定的伪装——我凌乱的头发、被汗水浸透的衣领、跑得上气不接的狼狈,甚至连藏在眼底深处那点侥幸逃脱的念头,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就那么静静地审视着,仿佛在打量一件失了控的物品,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时间好像被施了魔法,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巷口的风偶尔卷过几片落叶,沙沙声在这死寂里格外清晰,我甚至能数清自己牙齿打颤的频率,咯咯的轻响混在喘息里,暴露着心底那点藏不住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在这沉默里窒息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没有朝我走过来,甚至没挪动脚步,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目光依然没离开我身上,对着驾驶座的方向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碾过,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嗡鸣,落在巷子里:“小李,去台球厅那边处理一下后续,把人送医院,赔偿到位。”
顿了顿,他的视线似乎冷了几分,语气依旧平淡,却像冰锥似的砸在空气里:“告诉那个陆营长,让他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报到。”
最后几个字说得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像定音锤敲在铁板上。
“是,首长!”驾驶座立刻传来应答,声音年轻而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紧接着,副驾驶的车门“咔”地一声被推开,那个穿着便装、之前把受伤男孩扶出去的年轻人快步跳下来,脚跟在地上磕了一下,甚至没敢往我这边看一眼,转身就朝着巷口跑去。他的脚步声很快,像一阵风,眨眼间就消失在巷口的光影里,只留下远处隐约传来的、渐渐模糊的喧闹。
巷子里,又只剩下我和林国栋,还有那辆沉默的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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