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资金像攥在手里的细沙，每一分都得精打细算。我在心里反复掂量：必须选单价低、体积小的，不然本钱扛不住；还得需求量大、容易脱手，周转才能快；最重要的是方便运输携带，总不能背着半人高的货捆走街串巷。这几条标准像筛子，把那些花哨却不实用的商品一一滤掉。
最终，我的目光在几个摊位前定住了。
一个是卖各种小百货的，摊位用木板搭成，上面摆着玻璃罐、竹篮、铁皮盒，分门别类装着针头线脑——细细的棉线绕在纸卡上，颜色从牙白到藏青一溜排开；纽扣堆得像小山，有圆的、方的、带花纹的、嵌着假宝石的，大小能从指甲盖到硬币不等；顶针是黄铜的，磨得发亮；橡皮筋成捆扎着，黑的白的都有；缝衣针用薄纸包着，透过纸能看到针尖闪着微光；还有巴掌大的小镜子，背面印着牡丹花纹；雪花膏和蛤蜊油装在圆铁盒里，打开能闻到淡淡的香脂味……这些东西单价从几分到几毛不等，家家户户过日子都离不了，消耗又快，妥妥的生活必需品。
旁边一个摊位卖文具，塑料筐里码着铅笔，红杆的、绿杆的，笔头上顶着一小块粉色橡皮；橡皮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有白的有黄的；卷笔刀是最简单的铁皮款，造型像小房子；田字格本封面印着“好好学习”，纸张薄薄的透着点黄；塑料尺子上画着厘米刻度，边缘有点毛刺……学生群体是刚需，开学、日常都得用，不愁卖。
斜对面还有个卖小零食的，摊主支着个矮桌，上面摆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硬糖，有橘子味的、香蕉味的，糖纸印着水果图案；水果糖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果粒；话梅装在玻璃罐里，黑乎乎的裹着糖霜；山楂片切成圆片，红得发亮；动物饼干做成小熊、小兔的样子，黄澄澄的透着油光。这些东西孩子们见了就挪不动腿，大人也爱买两块解馋。
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在这几个摊位间来来回回穿梭，像个挑剔的买家，拿起这个看看，放下那个问问，货比三家。摊主们大多是精明的中年人，见我穿着朴素却眼神笃定，一开始还端着价格，我便耐着性子跟他们磨，凭着冷静的头脑算清每笔账，再用还算利索的嘴皮子一点点砍价。
“大姐，这缝衣针一包十二根，您要五分钱？”我拿起一包，手指捻着纸边轻轻晃了晃，“刚才在那边问，人家西分五就卖，您这贵了点吧？我多拿点，二十包，算西分怎么样？”
转到文具摊，我拿起一支铅笔，对着光看了看笔芯粗细：“大兄弟，你这铅笔是HB的不？颜色正不正？别写两下就断芯。一毛钱两支？有点贵了，我拿五十支，算一毛五三支成不？多买多便宜嘛。”
走到零食摊前，我指着水果糖问：“老板，这糖怎么卖？散装的按斤称？……称半斤？行啊，您给我称足点，再便宜两分，我下次还来您这儿买，保准带回头客。”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滑，滴在洗得发白的工装上，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讨价还价的声音得扯着嗓子喊，才能盖过市场里的吆喝声、车铃声、孩子哭闹声，震得喉咙有点发紧。但我一点不觉得累，反而浑身透着一股久违的兴奋感，像上了发条的钟，每根弦都绷得正好。每一分钱的压价成功，都像在口袋里多塞了一粒种子，意味着未来可能多一分的收获。
最终，我用十七块八毛钱，换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是刚才在百货摊顺手买的，结实耐用。里面装着：
- 针线纽扣等小百货：二十包缝衣针（每包十根），五十颗各种颜色大小的纽扣，五十根黑色橡皮筋，十面印着牡丹的小圆镜，十盒蛤蜊油。
- 文具：五十支带橡皮头的铅笔，三十块绘图橡皮（切成小块），三十个简易铁皮卷笔刀，五十本64开的小田字格本。
- 零食：半斤散装混合水果硬糖（红黄绿三色，裹着透明糖纸），半斤山楂片（圆片的，用细麻绳捆着）。
掂量着包里的重量，不算沉，但心里踏实。剩下的十几块钱和那三十斤粮票，我小心翼翼地掖在内袋最深处——那是绝对不能动的保命钱，是留着应付房租、突发状况的底气，不到山穷水尽，绝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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