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这是花一块钱在批发市场摊位淘来的二手货——帆布厚实得能磨出茧子，却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毛茸茸的絮，背带被前主人用粗线缝补过好几处，透着股实在的韧劲。包里的气味很复杂：蛤蜊油的脂粉香混着铅笔的木头味，水果糖的甜腻气缠上橡皮筋的橡胶味，最后被帆布本身的陈旧气息一裹，成了独属于“我的货物”的味道，闻着竟有种踏实的感觉。我离开了喧嚣鼎沸的批发市场，身后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三轮车铃铛声渐渐被抛在脑后，脚步轻快了几分。接下来，该选战场，定战术了。
目标人群很快锁定：学生！尤其是小学生和初中生。他们手里的零花钱不多，大多是几分几毛，是家长给的“跑腿费”或“表现奖”，但架不住对小零食、花哨文具、新奇小玩意儿有天然的渴望——那种看到喜欢的东西就眼睛发亮、攥着钱不肯撒手的劲儿，是最好的购买力。而且他们冲动消费的念头足，只要东西对味、价格合适，几乎不用费太多口舌。
战场自然是学校门口！我特意挑了城西一所普通小学，既不是重点校（那边家长可能更挑剔），也不在市中心（市管会管得太严），周边是密密麻麻的老居民区，胡同纵横，放学时家长、孩子、小摊贩挤成一团，人流密集又带着点混乱，正好方便我“打游击”。
下午三点半，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像冲锋号般划破校园的宁静。原本安静的校门瞬间炸开了锅，穿着蓝白相间校服、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喧闹声能掀翻屋顶。接孩子的家长们举着胳膊喊着名字，推着“二八自行车”的父亲们叮铃铃按响车铃，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摆小人书摊的小贩们立刻支棱起来，瞬间将校门口那条不宽的马路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得像个小集市。
我没有像其他小贩那样，推着笨重的木头车、支起折叠小桌摆开大摊子——那样目标太扎眼，容易被市管会（市场管理委员会）的人盯上（听说他们专抓没执照的流动摊贩），也容易被盘踞在此的老摊贩排挤。
我选了最灵活机动的战术——游击战。
背着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我往人群里一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等着接弟弟妹妹的大姐姐（虽然年纪稍显小了点），肩膀微微内收，眼神不西处乱瞟，自然地融入了攒动的人头中。眼角的余光却像探照灯，快速扫视着那些走出校门的孩子：三五成群勾着肩的 boys ，扎着小辫手拉手的 girls ，还有独自背着书包、小手紧紧攥着口袋（那里显然藏着几分几毛零花钱）、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着各种小摊的“潜力客户”。
很快锁定目标！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花布裙子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正眼巴巴地盯着旁边小摊上飘着的彩色气球，小嘴抿着，眼里满是渴望，却又不敢上前。
我悄悄绕到她身边，尽量不引起旁边摊贩的注意，然后慢慢蹲下，让视线和她齐平，脸上露出一个友善的、没有攻击性的笑容，声音压得不高，却足够清晰：“小妹妹，想要气球吗？”见她转过头，我轻轻拉开帆布包的拉链一角，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和几个小巧的铁皮卷笔刀，“姐姐这里有更好玩的哦。”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小灯笼，尤其是看到那些晶莹剔透、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时，喉结明显动了动。
“姐姐，糖……多少钱？”她小声问，声音细细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不多的零花钱。
“这种水果糖，一分钱两颗！”我快速报出价格，又拿起一个红色的卷笔刀，在她面前轻轻转了转那个小把手，示范道，“你看这个卷笔刀，五分钱一个，削铅笔可快了！一转就好，比用小刀安全多啦，不会割到手。”
一分钱两颗糖！这价格比旁边小摊上五分钱一串的糖葫芦便宜多了！小女孩的眼睛更亮了，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被攥得温热的五分钱硬币，递到我面前：“姐姐，我要……要十颗糖！再要一个卷笔刀！”
“好嘞！”我心里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动作麻利地从帆布包里拿出裁好的小纸片（出发前特意准备的），挑了红黄绿各三颗，再加一颗红色的，凑成十颗糖，飞快地包成小三角包；又拿了一个红色卷笔刀，一起递到她手里，接过那枚带着体温的五分钱硬币，塞进帆布包外侧的小口袋里。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到一分钟！
小女孩接过糖和卷笔刀，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刚换的小门牙，蹦蹦跳跳地跑向不远处挥着手的妈妈。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摸了摸口袋里那枚五分钱硬币，冰凉的金属触感却烫得人心头发热——首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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