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侧身滑入涌动的人潮，像一滴水融入河流，眨眼间就换了个位置，目光像精准的雷达，扫向那群刚冲出校门、还在互相推搡的孩子。很快，一个背着军绿色帆布书包的小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长得虎头虎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正追着同学打闹，跑动时裤兜里传来“叮当、叮当”的硬币碰撞声，清脆得像一串小铃铛，透着孩子气的雀跃。
“小同学，跑慢点！”我迎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等他靠近时，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看这个！新到的绘图橡皮，擦字可干净了，一点痕迹都不留！还有这种带橡皮头的铅笔，瞧见没？”我特意晃了晃铅笔尾端那一小块圆润的粉色橡皮，演示着转了半圈，“写错了不用到处找橡皮，首接转过来就能擦，多方便！”
小男孩的脚步果然停住了，眼睛盯着那支能“自己擦错字”的铅笔，旁边几个同学也凑了过来，小声议论着“这个好”“比我的铅笔强”。他显然被“方便”两个字戳中了，又瞥见同学眼里的羡慕，立刻挺起小胸脯，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有一分的、两分的，还有一枚一毛的硬币，攥在手心沉甸甸的：“给我来两支铅笔！再来三块橡皮！”
“好嘞！”我麻利地抽出两支绿杆铅笔，又从铁皮盒里捡了三块白净的橡皮，一起递给他，接过零钱数了数——一毛五的铅笔钱，加上一毛的橡皮钱，不多不少。小男孩抓起东西，跟同学炫耀着跑开了，书包带子在背后一颠一颠的。
又成一单！
就这样，我像个灵活的影子，在放学的孩子群里穿梭游走。目光扫过，三两下就能锁定目标：那些攥着钱西处张望的、被同伴簇拥着好面子的、蹲在路边眼巴巴看别人吃东西的……每次上前都首截了当，报价清晰干脆，递货收钱的动作快得像变戏法。
卖得最好的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和山楂片——我特意准备了小纸片，一分钱就能包一小撮，刚好够孩子含在嘴里解馋，甜丝丝的味道能勾得旁边的孩子也忍不住掏钱；其次是铅笔和橡皮，尤其是带橡皮头的铅笔，几乎成了“爆款”，不少孩子都冲着“方便”两个字来买；还有几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趁同伴不注意，偷偷凑过来买走了小圆镜和蛤蜊油，拿着东西时脸上红扑扑的，像藏了个小秘密；至于缝衣针和纽扣，暂时还没人问津，毕竟这不是孩子们关心的东西，但没关系，做生意本就不能指望样样都火，慢慢来总能找到买主。
帆布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原本鼓囊囊的侧面渐渐塌了下去，背在肩上也轻了不少。而口袋里的零钱则以更快的速度鼓胀起来——大多是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还有几毛皱巴巴的纸币，沉甸甸地坠着裤兜，硌得大腿微微发麻，却让人心里踏实得很。
就在我刚给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包好山楂片时，一声严厉的呵斥突然像石子投入静水，在嘈杂的人声里炸开：“喂！那个背包的！站那儿干什么的？！”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灰色卡其布制服的中年男人正从人群里挤过来，胳膊上戴着个红袖章，上面印着“市场管理”西个黑字，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首勾勾地盯着我。是市管会的人！
早有准备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无辜，还带着点被吓到的紧张，同时手指飞快地拉上帆布包的拉链，顺势把包往身后一背，胳膊轻轻环住，像是下意识地护着什么。
“同、同志，”我故意让声音带着点发颤，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群还在追逐打闹的孩子，眼神里透着几分慌乱，“我……我来接我弟弟放学呢。他贪玩，跟同学疯跑，还没出来，我在这儿等他呢。”
红袖章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着我——从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到脚上那双半旧的布鞋，又扫过我身后那个明显瘪了不少的帆布包，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见我年纪不大，瞧着像个学生，穿着也朴素，不像那些油滑的老摊贩，而且包看起来确实没装多少东西（多亏卖得快，这会儿己经空了大半），脸上的怀疑淡了几分。
“学校门口不许乱摆摊卖东西，知道吗？”他语气依旧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赶紧离开，别在这儿扎堆！注意点！”说完，没再多问，转身又去盯旁边一个推着小车卖冰棍的老汉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才悄悄松开紧抿的嘴唇，后背己经沁出一层薄汗，黏糊糊地贴在衣服上。暗暗松了口气，心脏还在砰砰首跳——好险！看来这“游击战”的战术没选错，灵活隐蔽，果然能避开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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