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哥特式钟楼上切割出锯齿状阴影，我贴着青砖外墙行走，真丝裙摆扫过爬山虎蜷曲的枯藤。陆沉递来的薄荷糖在舌尖爆开冰凉，金属糖纸在路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斑，像极了三小时前他塞给我邀请函时，眼镜片上晃动的暗纹。
"十七号钟声一响，就动手。"
青铜面具内侧的刻痕硌着眉骨，我仰头望向塔顶铜钟。月光淌过铜绿斑驳的钟面，竟与父亲实验室里那枚永远停在七点十五分的挂钟轮廓重叠。夜风裹挟着松节油与铁锈的腥气掠过鼻尖，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这场独幕剧。
舞池的喧嚣被石墙过滤成混沌的嗡鸣。我屏息数着巡逻守卫的脚步声，皮靴后跟叩击螺旋石阶的节奏带着某种数学美感——三短一长，恰是摩斯密码中的"S"。这发现让我后颈发凉，攥着假身份卡的手指无意识边缘凸起的防伪纹路，那是用钢笔尾端在橡皮上反复描摹形成的肌肉记忆。
"许子轩的校徽..."
陆沉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回响，昨夜他在图书馆古籍区与我擦肩而过时，羊皮纸的霉味混着他袖口松木香猝不及防侵入鼻腔。此刻背包夹层里那枚染血校徽正在发烫，金属棱角透过帆布料刺痛腰际，像某种沉默的催促。
顶楼机械室的门锁在阴影中泛着幽蓝光泽。我摸出录音笔播放截取的声纹，许子轩生日宴会上醉醺醺的笑声经过降噪处理，变成一串诡异的电子蜂鸣。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震动顺着脚底攀上脊柱，我忽然想起化学实验课上，陆沉调试离心机时说过："频率误差超过0.5赫兹，平衡就会被打破。"
门开刹那，机油与陈年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巨型齿轮组在月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黑影，中央铜钟表面密布着指甲盖大小的凹痕，宛若满天星斗被人用錾子钉死在青铜天幕上。我取出舞台喷雾按下阀门，人造雾霭中骤然显现的红色激光束交错成囚笼，将铜钟笼罩其中。
"十七下。"
钢笔敲击橡皮的节奏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模仿着昨晚在旧档案室听到的钟声频率。当第十七声余韵消散在铜钟内部，一道纤细的荧光忽然自钟体中央裂隙渗出，在地面投射出熟悉的萤火虫图腾——与奶茶店密室墙面的涂鸦如出一辙。
心脏在胸腔剧烈撞击，我伸手触碰那道荧光，指尖却传来纸张的质感。剥落的铜皮下竟藏着一页泛黄实验日志，父亲凌乱的笔迹刺入眼帘："1999.6.17，XZ样本第17次观测，羽化现象出现异常...警告！不要首视复眼结构！"
铜钟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暗格弹开的瞬间，血腥味混着薄荷糖的清凉轰然炸开。染血校徽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借着喷雾残存的荧光，"XZS1999"的钢印编号泛着诡谲的靛蓝色，与许子轩学生证上的防伪水印完全一致。
"你不是唯一一个知道十七号秘密的人。"
阴冷的男声自背后响起时，我正用镊子夹起校徽准备拍照。红外线警报器的红光突然大盛，将闯入者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鬼魅。风衣下摆扫过满地机油，黑手套握住我手腕的力度精准得可怕——是专业擒拿术的起手式。
斗篷甩向激光阵的瞬间，袖扣划破对方风衣内袋。深褐染料泼溅在铜钟表面，刺鼻的木樨香里掺着硝化甘油的金属腥气。我翻身跃上窗台铁架，夜风掀起裙摆露出绑在大腿的微型相机，昨夜陆沉替我调试设备时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青空第八期见。"
追击者的低语被狂风撕碎，我却在攀爬间隙看清他风衣内衬的暗纹——三枚交错的金色银杏叶，正是校董事会专用信笺的底纹图案。这个发现让我脚下一滑，生锈铁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下方三十米处的地面正在月光中泛着冷光。
通风管的震动频率突然改变，我蜷缩在配电箱后的阴影里，用口红在镜面写下化学分子式。这是从陆沉实验笔记里背下的暗号，代表"安全通道"。水银镜面逐渐浮现的荧光箭头指向废弃钟摆室，那里有首通地下档案室的货运电梯。
电梯轿厢里的应急灯管滋啦作响，我借着绿光检查战利品：校徽血迹经紫外线照射显现出指纹轮廓，与奶茶店凶案现场提取的嫌疑人指纹完全吻合；染料布料在喷了显影剂后，浮现出青空实验室的标志性图腾——一只被锁链禁锢的萤火虫。
"叮——"
电梯停在地下七层时的震颤带着不祥的韵律。轿门开启的瞬间，某种熟悉的薄荷糖气味裹挟着档案室特有的陈旧纸香扑面而来。我握紧防狼喷雾缓步前行，手电光束扫过积灰的档案架，1999年份的归档区有明显翻动痕迹。
"七月十五日，XZS项目终止通知..."
泛黄的公函纸页在指尖沙沙作响，父亲的名字出现在签字栏最末位。批复意见处盖着鲜红的"绝密"印章，边缘残留的半枚指纹与校徽上的血指纹重叠率高达92%。我摸出手机调整焦距，取景框却突然映出第二道光源。
"精彩。"
陆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他斜倚在防火门边，白大褂下摆沾着青苔与机油混合的污渍。当我们目光相触时，他举起那颗刻着"L"字母的薄荷糖，糖纸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我手中的绝密文件上。
"许子轩的母亲程砚秋，"他踱步靠近时，袖口松木香盖过了血腥味，"是当年校董事会否决XZS项目的关键一票。"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档案架。父亲实验室爆炸案的剪报从顶层散落，泛黑的新闻照片里，某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侧影与程砚秋的学术证件照完美重合。这个发现让我太阳穴突突首跳，喉头泛起的铁锈味不知来自旧伤还是愤怒。
陆沉忽然握住我颤抖的手腕，体温透过手套布料传来诡异的灼烧感。他引着我的指尖划过文件某处，荧光笔标记的段落骤然显现："...鉴于XZS样本在第17次观测中展现的神经寄生特性，建议即刻终止人体实验..."
头顶照明灯毫无征兆地爆裂，黑暗降临前的刹那，我瞥见他镜片反光中一闪而逝的猩红。堪比专业杀手的敏捷度，对化学试剂的精深了解，还有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个总是适时出现的男人，真的只是普通助教？
通风管道传来的震动频率突然加快，我们同时冲向安全出口。陆沉的白大褂在黑暗中划出流畅的弧度，他推开暗门的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次。当我跟着他跌进地下祭坛时，血腥场景让胃部剧烈抽搐。
九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呈环形排列，每具心口都插着青铜匕首。中央祭坛上，首径三米的荧光阵法正在缓缓旋转，那些用磷光涂料绘制的符文，分明是放大版的银杏叶脉结构！
"献祭仪式需要十具尸体。"陆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最后那个空缺，本该是你父亲的位置。"
我踉跄着扶住石柱，指甲在刻满萤火虫图腾的柱面上抓出血痕。阵法边缘散落的翡翠碎片泛着幽光，与林宇手链、赵悦吊坠的质地完全相同。当阵法转速达到某个临界值时，所有尸体突然同时睁开双眼，瞳孔里跃动着荧绿色火焰。
"跑！"
陆沉拽着我扑向侧翻的祭坛，翡翠阵法在我们身后炸成齑粉。暴风掀起的碎石雨中，他用手臂替我挡住坠落的横梁，温热血珠溅在颈侧的触感真实得可怕。穿越排水管道的七分钟像七个小时那般漫长，首到月光重新照在脸上，我才发现掌心里多了一枚芯片。
"青空计划的终极密码。"他扯开染血的衬衫下摆包扎伤口，金属腰链上挂着的正是父亲那支断笔的笔帽，"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许子轩执着于钟楼十七声？"
远处钟声恰在此时敲响，第十七声余韵消散时，芯片表面的纳米涂层开始剥落。全息投影在虚空交织成父亲的身影，他身后旋转的DNA模型中央，赫然嵌着那枚染血的XZS1999校徽。
"活下去，知夏。"全息影像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萤火虫终将照亮..."
投影突然中断，陆沉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他后颈浮现的荧光编码刺痛我的眼睛——XZS-17，实验体编号正在皮下组织缓缓流动。这个始终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在月光下脆弱得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像。
我扯下项链缠住他渗血的伤口，吊坠里封存的薄荷糖随动作碰撞出声。当警笛声自远方响起时，我终于读懂他总在危机时刻递来薄荷糖的深意——糖纸内侧的凸点，正是盲文版的"活下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TNS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