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穿透云层的瞬间，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我站在住院部顶层的消防通道里，湿透的校服布料黏在伤口上，被电梯间透出的冷风一激，激得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起，陆沉发来的定位坐标正在天台铁门后闪烁。
"最后一次机会。"我对着消防栓的金属面整理马尾，镜面倒影里，那道从眉骨延伸到耳后的擦伤还在渗血——三小时前赵悦派人围堵时留下的纪念品。
推开门时，飓风裹挟着钢针般的雨幕劈头盖脸砸来。天台边缘的锈铁栏杆在暴雨中发出濒死般的呻吟，赵悦的白裙像招魂幡似的在三十层高空猎猎作响。她背对着我，右手紧攥着镶银边的相框，玻璃表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你迟到了七分三十秒。"她没有回头，声音被风雨割裂得支离破碎，"看来程砚秋没教你怎么破解电梯密码锁。"
我反手关上铁门，金属撞击声惊飞了避雨的乌鸦。积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刺痛中看见她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档案纸页——正是上周我从校史馆密室偷出来的1998年矿难记录。
"许子轩派你来的？"我踩过水洼，绣着青空实验室标志的运动鞋底碾碎半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二十年前校刊记者拍摄的矿井入口，画面边缘有个抱着婴儿的模糊人影。
赵悦忽然转身，相框玻璃折射的冷光晃得我眯起眼。她妆容精致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眼尾却晕着不正常的嫣红："看看这个！"相框被重重拍在生锈的水管上，玻璃应声碎裂，"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
透过暴雨，我看清照片内容时呼吸骤停。褪色的襁褓布上，用金线绣着与青空实验室完全相同的萤火虫图腾。更刺眼的是右下角钢印的日期：1998.6.17。
"今天刚好是二十周年纪念。"赵悦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相框背面，那里刻着串地理坐标，"林宇新剧发布会现场，当年有人把刚出生的女婴丢在矿井通风口——需要我提醒你，那天是谁的生日吗？"
惊雷在云层深处炸响，我扶住摇摇欲坠的护栏。这个日期像把尖刀挑开记忆的伤疤——父亲总说我是暴雨夜的礼物，却对分娩医院讳莫如深。而此刻，襁褓布上的图腾正与陆沉实验室的机密文件图案完美重合。
"你以为程砚秋真是好心帮你？"赵悦突然逼近，香水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当年就是他亲手把你..."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她脚下老化的水泥突然塌陷，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仰倒。我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拽她手腕，却只扯下半截珍珠项链。指甲在金属护栏上刮出刺耳声响，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影急速下坠。
"赵悦！"
千钧一发之际，钢索破空声撕裂雨幕。银灰色安全绳从下方三层窗口弹射而出，精准缠住赵悦的腰肢。她悬在二十七层的空中晃荡，裙摆被狂风吹得翻卷如白蝶，脸上却露出诡异的平静微笑。
我趴在栏杆上大口喘息，安全绳的LOGO在闪电中清晰可辨——陆怀瑾集团的商标。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陆沉父亲的企业，为什么会提前在住院部布置救援装置？
"精彩吗？"低沉的男声穿透雨帘。天台另一端，程砚秋撑着黑伞从消防通道走出，藏青色西装依旧纤尘不染。他左手握着暗纹手帕，硝石气息混着龙涎香在潮湿空气里格外分明。
我攥紧相框碎片，锋利的玻璃边缘刺入掌心："你早料到会出事？"
"比预定时间早了西分钟。"他瞥了眼腕表，伞沿雨水串成珠帘，"不过误差在允许范围内。"
这句话点燃了积压的怒火。我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却被他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那是常年握笔人才会有的痕迹，和母亲书房里那支古董钢笔的握痕如出一辙。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矿井里的婴儿是谁？青空实验室为什么..."
质问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程砚秋从容地点开信息界面，泛着蓝光的屏幕上是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1998-06-17 23:47】
救救她
发送时间显示是二十年前的今夜。我盯着那行小字，突然注意到短信界面右上角的信号标志——那个年代的手机根本不支持短信功能。
"这是...伪造的？"
"是时空胶囊。"程砚秋收回手机，指腹着手帕上的暗纹，"你母亲设计的量子纠缠通讯装置，能在特定磁场下接收过去的信息。"
又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他左腕内侧的疤痕。那形状我曾在母亲遗物里见过——被烧毁的电路图残片上，相同的伤痕被标注为"时空锚点验证码"。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沉浑身湿透地冲上天台，向来整齐的额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他先看了眼悬在半空的赵悦，目光扫过程砚秋时瞳孔猛地收缩："父亲说您不会插手。"
"我也说过，当萤火虫重新聚集时..."程砚秋突然伸手拂去我肩头的落叶，这个亲昵动作让陆沉握紧了拳头，"真相就会自己破土而出。"
三人对峙间，赵悦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扣，单手抓着绳索悬在万丈高空："沈知夏，你以为自己真是天选之女？"她晃了晃左手，腕间的翡翠镯子泛起诡异磷光，"我们都是培养皿里的..."
话音未落，翡翠突然爆出刺目强光。程砚秋猛地将我扑倒，陆沉几乎同时甩出解剖刀。金属与翡翠碰撞的刹那，天台水箱轰然炸裂，数以万计的萤火虫从裂缝中倾巢而出。
我在水雾弥漫中抬头，看见赵悦像提线木偶般被钢索拽回楼内。她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说："矿井里藏着你的..."
"别看！"陆沉的手掌突然覆住我的眼睛。但己经太迟了——在萤火虫组成的荧光幕墙上，二十年前的影像正在循环播放：
暴雨夜的矿井入口，程砚秋抱着啼哭的婴儿冲进雨幕，身后追着十几个持枪的黑衣人。母亲浑身是血地靠在矿车上，正往笔记本电脑里输入最后一行代码。画面最终定格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职务栏写着「青空实验室首席研究员」，而姓名处赫然是——沈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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