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吏部的任命文书送到学堂时,沈青梧正在给孩子们上算术课。林轻安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站在廊下接过文书,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肩头,金线绣的云纹在光里轻轻流动 —— 他被擢升为礼部侍郎,专管天下学务。
“林大人,恭喜啊!” 送文书的老吏笑着拱手,“陛下说了,让您放开手脚去做,把青梧学堂的法子推广下去,让穷人家的孩子都能识几个字。”
林轻安谢过老吏,转身就见沈青梧站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指尖沾着白灰。她眼里的笑意像春日的湖水,漾得满满的:“这下你的‘平民教育策’能实现了。”
“是‘我们’的。” 林轻安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粉笔灰的干涩,却格外踏实,“我己经让人拟了章程,各州府都要建义学,教材就用你学堂的活字本,先生优先从青梧学堂的毕业生里选 —— 小毛豆在国子监的成绩最好,我打算让他明年去江南主持新学堂。”
消息传开,京城里的义学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林轻安带着礼部的官员亲自去选址、筹钱,有时忙到深夜才回家,靴底沾着泥,袍角还带着霜。沈青梧总会在灶上温着粥,听他讲今日又遇到了什么难处:“城西的土地庙想改成学堂,却被乡绅拦住了,说坏了风水;江南的盐商愿意捐钱,却要在学堂门口刻他们的名字……”
“慢慢来。” 沈青梧给他添了勺咸菜,“当年咱们在清平镇办第一间学堂时,不也有人说‘女子办学不吉利’吗?现在不也好好的?”
可守旧官员的阻力远比想象中更大。一日早朝回来,林轻安把奏疏摔在桌上,墨汁溅了满纸:“户部的刘大人说,百姓识字多了会‘不安分’,奏请陛下停建义学;还有几个御史联名上书,说我‘提拔寒门学子,扰乱纲常’,连你学堂的女学生都被他们拿来说事,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沈青梧捡起奏疏,见上面的字迹锋利如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忽然想起前日去粥铺时,遇到个拾柴的小姑娘,攥着块烧焦的木炭在地上写字,笔画歪歪扭扭,却写得格外用力。“他们怕的不是百姓识字,是怕百姓知道是非黑白。” 她把奏疏抚平,“明日我让学堂的女学生们绣些《女诫》《内则》,送到御史台去 —— 告诉他们,我们学的不仅是字,更是规矩。”
第二日,青梧学堂的女红坊就忙碌起来。苏先生带着姑娘们在绫罗上绣经文,针脚细密,字字端正。沈青梧亲自写了篇《女子劝学赋》,让小毛豆抄录后贴在学堂门口:“女子识字,非为争名,为明事理、辨善恶,为教子女、正家风 —— 此乃齐家之本,何错之有?”
林轻安把绣品和赋文呈给陛下时,御书房里正好坐着几位老臣。吏部尚书看着绣得一丝不苟的《女诫》,捻着胡须点头:“青梧姑娘想得周到,既守了规矩,又显了才学。” 陛下也笑着说:“朕看这平民教育不仅要办,还要办得更好 —— 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看看,识字的百姓到底是更安分,还是更蛮横。”
有了圣心加持,义学的推广顺利了许多。可暗地里的阻挠从未停止:江南的新学堂刚盖好屋顶,就被人夜里拆了椽子;送教材的马车在半路被劫,活字版被砸得粉碎;连青梧学堂门口都有人扔石头,骂沈青梧是 “祸乱纲常的妖妇”。
念安撞见有人在墙上写脏话,踮着脚用湿布去擦,小手冻得通红。沈青梧看见时,他正仰着头对那几个泼皮说:“我娘说,读书是好事,你们为什么要骂她?”
泼皮们被问得一愣,骂骂咧咧地走了。沈青梧把儿子搂进怀里,他的小脸蛋冻得冰凉,却倔强地说:“娘,我不怕他们,等我长大了,就像爹一样当官,保护你和学堂。”
林轻安回来听说了这事,默默去了工部,让人给所有义学的门窗都包上铁皮,又调了些退伍的老兵来当护卫。“他们越是阻挠,越说明我们做对了。” 他摸着念安的头,眼神坚定,“你娘当年在清平镇,一个人都能把学堂办起来,现在我们有这么多学子、这么多百姓支持,更不能退。”
初夏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新落成的京西义学里,孩子们正在朗读《三字经》。林轻安站在廊下,看着沈青梧教女孩子们算学,念安则在旁边帮着擦黑板,小胳膊抡得圆圆的。雨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咚咚的响,却盖不过满院的书声。
他忽然想起沈青梧常说的话:“善意就像种子,哪怕有人踩,只要埋在土里,总会发芽。”
(http://www.220book.com/book/TOD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