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朝会，户部刘大人捧着弹劾奏疏，花白的胡须在晨风中颤抖：“陛下，臣弹劾沈氏青梧！一介妇人，竟借林侍郎之势干预学务，聚寒门学子于学堂，私撰《女子劝学赋》惑乱民心，此乃‘女子干政’之兆，恳请陛下严惩！”
话音刚落，几个御史立刻出列附和，唾沫星子溅在金砖上：“刘大人所言极是！妇孺当守内闱，岂能抛头露面办学堂？青梧学堂的女学生竟敢与男子同考，简首是罔顾礼法！”
林轻安站在文官队列里，绯色官袍被他攥得发皱。他看着御座上的陛下眉头微蹙，看着刘大人得意的眼神，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 —— 这些人不敢明着反对平民教育，竟把矛头指向了沈青梧！
“陛下，臣有奏！” 他往前一步，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上格外清晰，“沈氏青梧从未干预朝政，她所做的，不过是让穷人家的孩子能识字，让女子能明事理，何错之有？”
刘大人冷笑一声：“林侍郎莫不是被妇人迷了心窍？她办义学、撰赋文，哪一样不是借着你的权势？若非你是礼部侍郎，她一个糕铺妇人，如何能调动各州府资源？”
“臣请陛下明察！” 林轻安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柱上的尘灰簌簌落下，“沈氏在清平镇办学时，臣尚是翰林院编修，无权无势！她用卖糕的银子资助贫生，用烤地瓜的炭火给孩子取暖，张屠户的儿子、李寡妇的女儿，都是靠她才进了学堂！这些事，清平镇的百姓谁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字字铿锵：“去年旱灾，是她提出‘以工代赈’，组织灾民修水渠，既解了粮荒，又通了水源，京兆尹的账册上写得明明白白！今年糕点文化节，她融各地风味，促南北交流，连波斯使者都赞我朝‘民风向善’，这些，难道也是‘干预朝政’？”
有位老臣忍不住开口：“可她终究是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合礼法……”
“礼法为何？” 林轻安反问，“是让百姓冻死饿死，还是让他们有饭吃、有书读？沈氏办学，教女子‘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从未逾矩；她助灾民，是让他们靠力气吃饭，而非伸手乞讨 —— 这样的女子，该罚还是该赏？”
御座上的陛下忽然拍了拍手，龙椅发出沉闷的声响：“林侍郎说得好！朕记得去年水渠修成时，有个瞎眼老汉捧着渠水谢天，说‘青梧姑娘给了咱活路’；上个月太学博士奏报，说青梧学堂的学子岁考通过率比官学还高，这样的人，若算‘干预朝政’，那朕倒希望天下多几个这样的人！”
他看向刘大人，眼神沉了沉：“刘爱卿，你与其盯着妇人是否抛头露面，不如想想如何让你辖下的州县，也多出几间义学。若再拿‘女子干政’说事，休怪朕治你个‘阻塞贤路’之罪！”
刘大人脸色煞白，“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连称 “臣知错”。其余附和的御史也缩着脖子不敢作声，朝堂上只剩下漏壶滴水的轻响。
退朝时，晨光己经洒满金水桥。吏部尚书拍着林轻安的肩膀：“林侍郎今日之言，掷地有声啊！若不是你把沈姑娘的善举说透，怕是真要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林轻安望着远处的宫墙，心里却惦记着家里。他快马加鞭赶回糕铺，刚进院门就见沈青梧站在葡萄架下，手里捏着件未绣完的帕子，指节泛白， 她定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
“回来了？” 沈青梧抬起头，眼里没有慌乱，只有暖意，“我让厨房炖了参汤，快趁热喝。”
林轻安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吓坏了吧？”
“有什么好怕的。” 沈青梧笑了笑，帕子上绣的青梧叶被她攥得发皱，“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就像当年在清平镇，我知道你会护着学堂一样。”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委屈你了，在朝堂上跟那些人争辩……”
“不委屈。” 林轻安把她揽进怀里，鼻尖蹭着她的发顶，“能为你说话，是我的福气。再说，我不仅是为你，是为那些靠学堂改变命运的孩子，是为那些相信‘善意能生根’的百姓。”
念安从屋里跑出来，举着张纸：“爹，娘，你们看！这是我写的《娘的好事》，先生说写得好，要贴在学堂门口！”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娘给灾民粥喝”“娘教姐姐们绣花”“娘说读书能变聪明”，末尾画着个大大的笑脸。
沈青梧接过纸，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 “笑脸” 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林轻安替她擦去眼泪，指着纸说：“你看，连孩子都知道你做的是好事，那些人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西窗，沈青梧在灶上熬着粥，林轻安坐在旁边帮她择菜，念安则在地上临摹字贴。粥香混着墨香，在屋里缠成一团暖融融的气。
“等过了年，我想在江南开女子学堂。” 沈青梧忽然说，木勺搅动着锅里的米，“让小毛豆的妹妹当先生，她的女红和算术都好得很。”
林轻安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我让礼部拟文，给你请个‘女先生’的头衔，这样那些人就无话可说了。”
沈青梧笑着点头，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尝尝，加了新收的小米，甜着呢。”
米粥的暖意从舌尖漫到心里，林轻安忽然觉得，今日朝堂上的唇枪舌剑都值了。所谓夫妻，大抵就是这样，你为我挡风，我为你撑伞，哪怕前路有风雨，只要握着彼此的手，就能把日子熬成甜的，把坎坷走成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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