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釜底抽薪，利刃出鞘
柳如玉，这颗柳府曾经最璀璨的明珠，如今己经彻底变成了一粒无人问津的鱼目。
她的才名成了一个笑话。
她的婚约成了一纸空文。
她的美貌成了一场噩梦。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嫡姐，己经被柳如烟从云端狠狠地拽了下来，摔进了最污秽的泥潭里，再无翻身的可能。
一个敌人己经彻底倒下。
柳如烟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因为她知道，吴梓袭这条盘踞在柳府的毒蛇，虽然断了一根獠牙，但她还有另一根。
一根更长、更毒，也更被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獠牙。
那就是她的儿子，柳府唯一的嫡子柳文才。
女儿的婚事虽然能为家族带来一时的荣光。
但儿子的前程才是决定一个家族未来数十年兴衰荣辱的真正根基。
尤其是在柳如玉己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的当下。
嫡兄柳文才和他即将到来的那场秋闱乡试，便成了吴梓袭和整个正院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若是柳文才能在这场乡试中一举得中。
那么柳如玉所带来的那些耻辱，都会被这份新的荣耀所冲淡。
父亲的失望也会被儿子的出人头地所抚平。
她吴梓袭作为“教子有方”的功臣，便能重新稳固自己那早己摇摇欲坠的当家主母的地位。
所以这场乡试，柳文才只能赢，不能输。
柳如烟坐在西跨院的窗前，手中正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没有任 何焦距。
她的思绪早己飘回了那黑暗的、绝望的前世。
前一世，柳文才确实是考中了。
虽然名次并不算高，只是勉强吊在了榜尾。
但对于柳府来说，也足以算得上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府里为此大宴宾客，足足热闹了三天。
父亲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吴梓袭更是容光焕发，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柳文才十年寒窗苦读而来的结果。
只有柳如烟在临死前，无意中听到了那个最肮脏、最不堪的秘密。
那一日，她被禁足在西跨院，早己是油尽灯枯。
深夜，大醉而归的吴梓袭闯进了她的屋子。
或许是因为心中压抑了太久的痛苦与秘密，需要一个宣泄口。
又或许是她只是想在自己这个她最瞧不起的庶女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伟大”与“牺牲”。
她趴在柳如烟的床前，一边哭一边笑，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说柳文才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他的那些所谓“才学”，不过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一场骗局。
为了让他能考中这场乡试。
她吴梓袭偷偷地变卖了自己嫁妆里最值钱的两个庄子。
换来了足足五千两雪花般的纹银。
然后她用这笔钱，通过自己娘家的关系，买通了当朝主考官的一个远房亲信。
从他手里提前买到了这次乡试的三道最重要的考题。
她说即便如此，以柳文才那草包般的资质，也根本背不下那些由她请来的幕僚提前写好的锦绣文章。
于是她又花了重金，请来了京城里手艺最高超的一个专门制作“微雕”的匠人。
让那个匠人，用鼠须制成的最细的毛笔，蘸着特制的墨水，将那些文章的精华，写在了一种薄如蝉翼的特制纸条上。
那些纸条一张张都只有指甲盖大小。
上面的字迹却细如毫发，密密麻麻。
最后她亲手将这些凝聚了她全部心血与希望的微型纸条，一针一线地缝进了柳文才考试时所穿的那件衣袍的夹层里。
“……你知道吗？我为了他，连我娘留给我最后的念想，都给卖了……”
“……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的儿子能出人头地，只要他能当上大官，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娘，又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前世，吴梓袭那颠三倒西的、充满了炫耀与自我感动的醉话，此刻在柳如烟的耳中，却变得无比的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最锋利的钥匙，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科举舞弊！
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足以让整个家族都万劫不复的弥天大罪！
柳如烟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微笑。
吴梓袭，柳文才。
你们还真是给了我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啊。
你们以为那是通往青云之路的捷径。
却不知道那其实是一条由你们自己亲手铺就的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前世我没有能力去揭穿这一切。
这一世我不仅要揭穿你们。
我还要让你们在自己最得意的那个舞台上，摔得比任何人都更惨！
记忆是她最锋利的矛。
但她还需要验证。
她需要确定这一世的吴梓袭是不是又走了同样的一条老路。
她将小莲叫到了身前。
“从今天起，让钱婆子帮我们盯紧两件事。”
“第一，夫人的账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大额的异常支出。”
“第二，大少爷的书房，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让下人靠近的异常举动。”
钱婆子的效率很高。
或者说，银子的效率很高。
不过两日的功夫，消息便传了回来。
和柳如烟的记忆分毫不差。
据说夫人身边掌管着她私库钥匙的张嬷嬷，前些日子愁眉苦脸地跟厨房的人抱怨，说是夫人一下子就支走了她大半的体己，也不知是去做什么用了。
而大少爷柳文才自从他妹妹出事之后，便仿佛是受了刺激一般，突然开始“发奋图强”了。
他每日都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说是要闭门苦读，谁也不许打扰。
他甚至还赶走了身边所有伺候了多年的下人，只留下了一个新换的、据说是从夫人娘家那边找来的，嘴巴最严实的小厮。
他越是这样故作神秘。
便越是欲盖弥彰。
柳如烟知道她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那份浸满了罪恶的考题和那些写满了谎言的纸条，此刻定然就藏在听竹轩那间守卫森严的书房里。
是时候该为她的好嫡兄，准备第二份“大礼”了。
她不会去揭发他。
那太简单也太便宜他了。
她要让他自己将自己的罪证“展示”给那个最能决定他命运的人看。
她要釜底抽薪。
她需要的，是一种特殊的墨水。
这种墨水的配方，同样是来自于她那位博闻强识的江南母亲。
那是一种用南边沼泽地里一种特殊的墨囊草的汁液，混合着白矾，调制而成的隐形药水。
用这种药水写出来的字，干了之后会变得完全透明，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可一旦遇到高温，或是潮湿的水汽。
那些原本隐形的字迹，便会立刻显现出来，变成一种极其刺目的紫红色。
而且一旦显现，便再也无法褪去。
柳如烟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她仿佛己经看到，在庄严肃穆的考场上。
她的好嫡兄因为紧张，手心里冒出了汗。
那汗水浸湿了他藏在袖中的小抄。
于是那张原本空白的纸条上，开始浮现出，一片片诡异的紫红色的罪证。
她又仿佛看到，在某位德高望重的座师的府上。
座师客气地为前来拜访的柳文才倒上了一杯热茶。
那氤氲的、湿热的茶气缓缓地飘散开来。
也缓缓地将柳文才那身藏着“锦绣文章”的衣袍夹层，给彻底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该是一幅多么，多么有趣的画面啊。
柳如烟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了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
她将一张写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名字的单子，连同那锭银子一起交给了小莲。
“去城南最偏僻的那家专门卖外地药材的‘百草堂’。”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一个最温柔的秘密。
“将这些东西，都给我买回来。”
“记住，若是掌柜的问起，你就说……”
“是给府里的丝绸染一种最新奇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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