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整整两天，才在一片荒凉的土地上停下。
“小姐，这……就是汐谷？”小莲掀开车帘，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眼前是一片萧条。
几十间低矮的土屋零散地分布着，屋顶上的茅草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
远处是灰蒙蒙的大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咸腥和潮湿的味道。
柳如烟下了车，冷风立刻灌进她的领口。
天色阴沉，零星的雪花开始飘落。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带着两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西十多岁，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柳如烟主仆二人，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京城来的？”他开口，声音粗哑，“我就是这儿的庄头，钱大。你们叫我钱管事就行。”
柳如烟没有说话。
钱大见她不答，撇了撇嘴。
“跟我来吧。房子给你们准备好了。”
他领着她们到了一间最靠边的破屋子前，一脚踹开门。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木板床，窗户用烂布堵着，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就这儿了。”钱大不耐烦地说，“天快黑了，我得回去了。”
小莲气得发抖：“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晚饭呢？我们赶了一天路，还没吃东西！”
钱大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说：“晚饭？没有。
庄子里的粮食早就上缴给府里了，现在哪有多余的粮食给闲人吃。
饿了就自己想办法。”
他说完，带着人转身就要走。
“站住。”柳如烟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钱大的脚步停了一下，他转过身，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怎么，西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去，把庄子上所有佃户，都叫到打谷场来。”柳如烟命令道。
钱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把人叫来？听你一个黄毛丫头发号施令吗？你以为你是谁？柳府的西小姐？
告诉你，这里是汐谷！天高皇帝远，我钱大说了算！”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远处，一些佃户从门缝里探出头，朝着这边张望，脸上是麻木和看好戏的神情。
柳如烟从袖子里拿出那份吴宗贤亲手盖印的契约，展开。
“从现在起，三十年内，我说了算。”她看着钱大，一字一句地说，
“这份契约，就是证据。你是庄头，应该识字吧？”
钱大的笑声停了。
他死死盯着那张纸，看到了上面的黑字和红印。
他的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恢复了蛮横。
“一张破纸能顶什么用？”他啐了一口，“我告诉你，在这里，拳头才是道理！
兄弟们，我们走，别理这个疯婆子！”
他想走，但柳如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提高了许多，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听着！我叫柳如烟，是汐谷的新主事！
现在，立刻到打谷场集合！我要开仓，分粮！”
“分粮”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所有探头探脑的佃户都愣住了。
钱大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厉声喝道，“粮仓里是明年的种子和要上缴的税粮，谁敢动！”
“动不动，不是你说了算。”柳如烟绕过他，径首走向不远处的那个低矮石屋，那是庄子唯一的粮仓。
佃户们犹豫着，从各自的破屋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
他们的眼神里有渴望，但更多的是对钱大的畏惧。
钱大带着人快步冲过去，挡在了粮仓门口。
“我看谁敢乱来！”他恶狠狠地扫视着人群。
场面僵持住了。
雪越下越大，冰冷的雪花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柳如烟站在粮仓前，面对着几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佃户。
“钱大说，没有粮食分给你们。他说粮仓里都是种子和税粮。”她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亮，
“我从京城来，带了府里的账本。
账本上写着，汐谷今年收成不错，除去税粮，还剩下三百石。
现在，粮食就在这个仓里。你们的粮食，被他一个人吞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
许多人看向钱大，眼神开始变化。
钱大心里一慌，嘴上却更硬：“你放屁！账本是假的！今年收成不好，哪有那么多粮食！你个外人懂什么！”
“收成好不好，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柳如烟没有理他，目光扫过一张张佃户的脸，
“你们想不想拿到本该属于你们的粮食？”
没有人回答，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庶女重生回到一月前？嘎嘎乱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但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好。”柳如烟点点头，“现在，谁帮我把这个门撞开，他家今晚的粮食，加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这是救命的粮食。
一个瘦高的汉子犹豫了一下，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来！”
有人带头，立刻就有七八个男人跟着站了出来。
“反了！你们都反了！”钱大气急败坏地吼叫着，他和他那两个跟班想去阻拦，但立刻被几个红了眼的汉子推到了一边。
“一，二，三，撞！”
“砰！”
破旧的木门被一下撞开。
一股粮食的霉味扑面而来。
借着昏暗的天光，所有人都能看到，小小的粮仓里，麻袋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这是真的！
真的有这么多粮食！
钱大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地靠在墙上。
柳如烟走了进去，小莲举着一盏刚点亮的油灯跟在后面。
她随手划开一个麻袋，金黄的谷子流了出来。
她抓起一把，转身走出粮仓。
“现在，所有佃户，每家派一个人，排好队。小莲，你来登记。”柳如烟命令道。
佃户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争先恐后地开始排队。
柳如烟看着他们，等队伍排好，她再次开口，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我知道，钱大一个人，吞不下这么多粮食。他在你们中间，一定有帮手。”
这句话让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猜疑。
“他偷你们的粮食，再分一小部分给他的走狗，让那些走狗帮他监视你们，欺压你们。”柳如烟冷冷地看着人群，
“你们当中，谁拿过钱大私下给的粮食，谁帮他做过事，自己心里清楚。”
她顿了顿，给他们时间去消化和恐惧。
“这些麻袋，我都做了记号。
谁家藏着带记号的麻袋，我今晚会一家一家地搜。
到时候搜出来，可就不是把粮食交出来这么简单了。”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谁拿过钱大的好处，主动站出来，把多拿的粮食还回来。
我既往不咎，今晚的粮食，你家照样有份。”
“如果被我搜出来……”她的声音变得像这雪天一样冰冷，
“那就别怪我心狠。你们一家老小，立刻给我滚出汐谷，在这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吧！”
人群死一般地寂静。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雪花无声的落下。
突然，“扑通”一声，一个矮小的男人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他哭喊着，
“是钱大逼我的！他……他上个月给了我家半袋米，让我盯着李三家，说李三家偷偷藏了鱼干……”
他的话像一个开关。
“扑通！扑通！”
又有三个人接连跪了下来，哭着喊着求饶，把自己帮钱大做过什么事，拿了多少好处，都说了出来。
钱大彻底完了。
他最后的依仗，他建立起来的监视网，在几句话和一仓粮食面前，土崩瓦解。
柳如烟看都没看那些跪着的人。
“把钱大和他那两个跟班，给我捆起来，关到牛棚里去。”她对那几个最先站出来撞门的汉子说，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给他们一点吃的。”
几个汉子立刻冲了上去，用麻绳把如泥的钱大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柳如烟这才转向那些佃户，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汐谷，我说了算。”
“听我的，有饭吃。不听我的，下场就和他们一样。”
她朝小莲点了点头。
“开始分粮。按人头算，每人五斤。刚才撞门的，和主动认错的，加倍。”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每一个领到粮食的佃户，都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那个站在风雪中的年轻女子。
她明明那么瘦弱，却像一座山一样，让他们感到心安，也让他们感到恐惧。
柳如烟看着这一切，把手伸进袖子里，握住了那张薄薄的契约。
纸张冰冷，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这片被所有人抛弃的土地，这个寒冷的雪夜，是她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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