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晚饭我不吃了,没胃口。”小满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她正站在餐厅门口,背着书包,校服裙的裙摆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扫过光洁的地砖。
陈建国刚在三楼玩具房站了许久,心里那片茫然还没散去,听见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他快步走下旋转楼梯,黄铜扶手上的凉意顺着指尖窜上来,却压不住心头莫名的烦躁。客厅里的水晶灯正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小满身上——她穿着私立学校那套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定制校服裙,藏青色的料子衬得皮肤愈发白皙,背着的书包据说是意大利牌子,够普通人家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她确实长高了,比去年又蹿了小半头,五官长开了,精致得像橱窗里精心雕琢的瓷娃娃,只是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睛里,总笼着一层淡淡的、像蒙了层薄雾似的阴郁,尤其是在看他的时候,那层雾就更浓了些。
“囡囡,怎么了?”陈建国几步迎上去,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手习惯性地抬起来,想去摸她的额头——小时候她生病,他总这样试体温,那时她会乖乖仰着头,小脸红扑扑的,用软软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指。
可这次,小满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侧身避开了。动作很轻,像一片叶子避开迎面而来的风,却带着一种清晰得不容错辨的抗拒。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没有,爸。就是学校作业多,累了。”
陈建国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离她的额角只有几厘米,却像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河。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他托人从法国带回来的牌子,可这香味里没有一丝他熟悉的亲近。他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校服领口露出的纤细脖颈,心头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上来了,像潮水漫过脚背,带着冰凉的重量。
这种疏离,像一层透明的玻璃罩,把她牢牢罩在里面。他试过用堆满房间的芭比娃娃敲,用限量版的钢琴弹,用世界各地搜罗来的零食堆,可那层玻璃始终纹丝不动,反而好像越来越厚,让他看不清她真实的样子。
“那……想吃什么?”他喉结动了动,试图把那股无力感压下去,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爸让张姨给你做碗你小时候爱吃的鸡蛋羹?要不,出去吃?昨天听王总说,城南新开了家法餐,有你喜欢的鹅肝……”他又开始搬弄这些,好像除了物质,他再找不到别的方式跟女儿说话。
“不用了,爸。”小满终于抬起头,嘴角扯了扯,勉强浮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淡,像画在纸上的,没什么温度,更没到达眼底——她眼底深处,是一片他读不懂的平静,或者说,是漠然。“我先上楼了。”
她绕开他的时候,书包带轻轻蹭过他的胳膊,那触感很轻,却像一根细刺,扎得他胳膊发麻。她的脚步很快,白色的袜子踩在地毯上,几乎没什么声音,转眼就消失在楼梯转角,只留下楼梯扶手上黄铜的反光,晃得他眼睛发酸。
“咔哒。”楼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关门声。
就是这声轻响,像一柄小锤,重重砸在陈建国心上。他站在原地没动,客厅里巨大的水晶灯还在发散着璀璨的光,可那些光落在他身上,只觉得冷。地砖光可鉴人,映出他孤单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被遗弃的符号。别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温度计显示二十六度,可他却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钻上来,顺着骨头缝往上爬,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袋,指尖触到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还有几张黑色的金卡——那是他刚从公司回来时随手塞进去的。现在他买得起任何东西,从私人飞机到海岛别墅,可他连女儿一个真心的笑容都换不来。
他想起刚捡到小满的时候,她那么小,裹在破布里,像只快冻僵的小猫。他把她揣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她;他拿着那个从废品站翻来的旧奶瓶,一点点喂她代乳粉,她会用热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指,力气小得像羽毛,却攥得很紧。那时的家那么破,风一吹西面漏,可怀里的小生命是暖的,心里是满的。
现在呢?他有了别墅,有了花不完的钱,可那个被他用体温焐热的小生命,怎么就一步步退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他忽然格外想念那个旧奶瓶。想念它冰凉的玻璃触感,想念瓶身上磨得发白的“红星厂保健站”字样,想念他第一次笨拙地喂她时,指尖传来的、混合着奶粉甜香的温度。那些被金钱和奢华生活冲淡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此刻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疼得他喘不过气。
水晶灯的光芒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是用钱能买回来的。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奶瓶里的万贯家财》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TOW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