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玻璃碴般的刺痛。小满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比起心口那被生生撕裂的剧痛，这点皮肉伤根本不值一提。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香奈儿套装，丝绸的顺滑触感此刻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发颤。这是上周父亲刚从巴黎带回的新款，可现在穿在身上，却像偷来的华服，每一根丝线都在嘲笑她的虚伪。
“陈小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陌生的嘲讽。脑海里闪过十六岁生日时的场景：父亲包下整个旋转餐厅，空运来的粉色玫瑰堆成小山，朋友们羡慕的尖叫像潮水般涌来。可此刻那些画面突然扭曲变形，玫瑰变成了垃圾堆里的枯枝，尖叫变成了“野孩子”的唾骂，而她穿着公主裙的笑脸，背后竟拖着条肮脏的影子。
另一半灵魂在疯狂叫嚣。“沈小满！”那个刻在褪色棉布上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她仿佛看见那个裹在粗布襁褓里的婴儿，在寒风中发出小猫般的哭声，看见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人在火车站台仓皇回头，眼里的泪像碎玻璃一样闪着光。这两个名字像两股方向相反的洪流，在她胸腔里猛烈对撞，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陈建国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背微微佝偻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女儿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红木书桌上，晕开一朵朵细小的红。那双手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钢琴老师总夸“这双手天生就该弹肖邦”，可现在，这双手却在自残般地宣泄着痛苦。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想说“那名字不重要，你永远是我的囡囡”，可话到嘴边却堵成了死结——他知道，这句话骗得了自己十八年，却骗不了此刻清醒的女儿。
保险柜敞开着，里面的碎花布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上面歪歪扭扭的“沈小满”三个字。陈建国的目光落在那布料上，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用冻得发僵的手指过这 same 字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得有个名字，得有个活下去的理由。他给了她最好的物质生活，以为这样就能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却没想过，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过去，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破土而出。
书桌上的水晶镇纸折射出冷冽的光，照在小满惨白的脸上。她突然想起去年在家族聚会上，表哥醉酒后笑着说“小满你命真好，捡来的都比我们亲生的金贵”，当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明白那话里藏着的刻薄。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抱来的，只有她自己像个傻子，活在父亲用金钱筑起的玻璃城堡里，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
“呵……”一声短促的笑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比哭更难听。她猛地抬手，扯下脖子上那条父亲送的钻石项链，狠狠摔在地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奶瓶里的万贯家财》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钻石在灯光下碎裂成无数刺眼的光点，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人生。“这些有什么用？”她指着满屋子的奢侈品，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你给我买最好的钢琴，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送我去最贵的学校，可别人一句‘野孩子’就把我打回原形！”
陈建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他拼尽全力给她堆砌的物质堡垒，在“沈小满”这三个字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房子。那些他以为的“补偿”，原来全成了刺向她的刀。
小满的目光突然被地上的钻石碎片刺痛，视线一阵模糊。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两个影子在眼前重叠：一个穿着公主裙在游乐场欢笑，一个裹着破布在垃圾堆里哭泣。这两个影子互相撕扯、吞噬，最终只剩下一片血色模糊的混沌。
“不……”她猛地摇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想把那些混乱的念头驱散。可越是挣扎，“沈小满”这三个字就越清晰，像生了根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她想起报纸上沈静秋的照片，那个眉眼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女人，想起她写下“逃命去了”时的仓皇，想起父亲说“沈家都没了”时的沉重——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她脑中飞速旋转，渐渐拼凑出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轮廓。
突然，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僵在原地。几秒钟后，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水己经干涸，只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那双原本盛满迷茫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一簇诡异的火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偏执。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张泛黄的报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把脆弱的纸页捏碎。沈静秋的照片被她的指腹反复，首到那模糊的影像变得更加残破。“沈家……”她一字一顿地念着，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真相挖出来。”
“静秋……”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第一次没有了颤抖，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你是我的妈妈，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不管你躲着什么……我都要找到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猛地抬头看向陈建国。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和孺慕，只剩下一种并肩作战的决绝。仿佛在说：爸，我知道前路凶险，但这一次，我必须走下去。
陈建国看着女儿眼中那簇燃烧的火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躲在他羽翼下的陈小满己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沈小满，一个带着伤疤却眼神锐利的战士。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落在女儿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沙哑却异常坚定，“爸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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