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处那冰冷铁钳般的五指骤然收紧！
“呃！”苏妙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掐断，只剩下一声破碎的、濒死的抽气。强烈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疯狂炸开，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坍塌。胸腔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火，又痛又闷，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只让那掐在脖子上的手指收得更紧！
死亡的冰冷触感清晰无比地舔舐着她的皮肤。不行！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被捆住的双臂徒劳地向上抓挠着，试图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拼命地、艰难地从被死死扼住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到变调的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苏，苏家！是苏家！”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那双近在咫尺的、翻涌着暴戾杀意的寒潭眼眸，锐利地捕捉到了她眼中濒死的恐惧和绝望，以及那破碎声音里透出的、不似作伪的急切。那力道没有立刻松开，却也没有再继续收紧。
这微小的间隙，对苏妙来说就是唯一求生的稻草！她贪婪地吸进一丝微弱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被憋得紫涨的脸扭曲着，语速快得像爆豆子，生怕下一秒这救命的气口就消失了：
“是苏家逼我替嫁的！王爷！嫡姐苏婉儿，她嫌您是……她不愿嫁！苏家主母赵氏，就把我从破院子里拖出来，捆了，塞进花轿！她们说，说您是废人，性情暴戾，让我，让我来送死。呜呜！冲喜是假，替死是真啊，王爷！”
她一边哭喊，一边拼命地、用力地点头，泪水混着额头磕破的血痕流下，糊了满脸，看起来凄惨又可怜，每一寸表情都在极力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我，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庶女，在苏家，连下人都不如，她们要我死，我不敢不从啊王爷！呜呜呜。”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倾倒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活着，呜呜！王爷您明鉴，您留着我，我给您当牛做马，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别杀我，我还能给您按腿，呜呜！”
“替死？”萧绝冰冷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危险气息。他盯着苏妙那双被泪水冲刷得通红的、充满恐惧和乞求的眼睛，那扼住她咽喉的手指，力道终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咳咳咳！呕！”骤然涌入的空气让苏妙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失去了支撑，像一滩烂泥般在地。她蜷缩着，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火辣辣的剧痛，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刚才那濒死的恐惧感，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瘫在地上，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呜咽。
萧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副彻底崩溃、狼狈求生的模样，眼底翻腾的杀意并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冰冷的审视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一个被家族推出来送死的弃子？一个只想活命的、有点小聪明的庶女？
这个身份，似乎比那些处心积虑塞进来的探子，要有趣那么一点点。也，更有利用价值一点。
他苍白的手指在轮椅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如同叩击在苏妙心头的笃笃声。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那片浓重的阴影，再次勾了勾手指。
黑影一闪，玄影如同无声的幽灵，再次出现在他身侧。萧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巴，朝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苏妙示意了一下。
玄影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一步上前，蹲下身，手中寒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瞬间割断了苏妙手腕和脚踝上那勒得发紫的粗糙麻绳。
绳索断开，束缚解除。苏妙只觉得西肢一阵麻木过后的刺痛感袭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脚，蜷缩得更紧，警惕又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黑衣人，大气不敢出。
玄影割断绳索后，看都没看苏妙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迅速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泛着微黄光泽的纸张，双手恭敬地呈递给萧绝。
萧绝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接过了那张纸。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仿佛只是接过一张无关紧要的请柬。
啪！一声轻响。那张纸被萧绝随意地甩在了苏妙面前冰冷的地板上。纸张摊开一角，上面是清晰有力的墨字，笔锋锐利，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气息。
苏妙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又是一抖，惊恐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纸。
“签了它。”萧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苏妙的耳膜，“安分当你的傀儡王妃。本王让你活，你便活；本王让你死……”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再次锁住苏妙，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清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血腥的威胁都更加令人胆寒。
苏妙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将那纸张完全摊开。上面的字迹清晰映入眼帘。
【契约】
一、苏氏女妙，仅为宸王萧绝名义之妃，不得以王妃身份自持，不得干涉王府内外任何事务。
二、需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不得探听、窥视、传播任何与宸王及王府有关之事。
三、无条件服从宸王一切指令，不得有违。
西、若行差踏错，泄露机密，或怀有异心，宸王有权随时处决。
下面是空白的签名和指印处。
条款冰冷而苛刻，字字句句都在强调她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没有思想的傀儡。最后那条苏家同罪论处，更是赤裸裸的威胁，用整个苏家的命，来拴住她这只替罪羊。
苏妙捏着纸张的手指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屈辱、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翻腾。但她知道，她没有选择。签，是当一条被拴着链子的狗，但能活。不签，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她甚至没有去看萧绝的表情，只是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酸软的身体，几乎是爬到了矮几旁，那里还残留着之前合卺杯碎裂时溅出的暗红色酒液。
她伸出食指，毫不犹豫地蘸取了那冰冷粘稠、带着腥气的液体，然后在那份冰冷的契约书下方，属于她的地方，用力地、清晰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鲜红的指印，在惨白的烛光下，如同一个屈辱的烙印，也像一道用鲜血划下的生死符。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却再没有发出一丝哭声。只有那单薄的背影，透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萧绝的目光扫过契约书上那个清晰的红指印，又落在苏妙那副彻底认命、放弃挣扎的姿态上，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翻腾的戾气，似乎终于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玄影无声上前，如同最精准的机器，小心地将那份沾了印泥的契约书收起，重新纳入怀中，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里。
厅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两根惨白的蜡烛，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烛泪无声滴落，堆积，凝固。
苏妙低着头，看着自己沾着暗红酒渍的手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冰冷。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轮椅上那个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
就在她以为这场酷刑般的对峙终于要结束的时候，萧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穿透了这厅堂的黑暗，极其锐利地、毫无征兆地射向了侧面那扇紧闭的高大雕花窗棂！
窗外，浓重的夜色如同化不开的墨。
就在那窗纸的缝隙间，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苏妙还沉浸在自己的绝望和劫后余生的恍惚中，完全没有察觉。但萧绝的瞳孔，却在那一瞬间，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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