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药丸捏到指间，甚至己尝到瓶口散出的薄荷冷香，魏启山却“倏”地在我眼前凝形——像有人把一张泼墨人像瞬间点成活物，血红蟒袍与夜色先一步压至，鼻端涌入浓腻的檀香混酒味。
我心脏骤停，指尖一抖，那颗青色药丸便顺着腕骨滚进袖口，被褶皱卡住，再也寻不到。
“你还真以为我那二外甥心悦你？”他低低地笑，嗓音黏得发稠，每个字都在我耳膜里拖出毒痕，“真是痴人说梦！他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把你献给本王。”
我猛地抬眼，视线越过他肩头——
魏睿辰仍立在垂花门内，灯火将他的影子钉在地上，像一柄被锁鞘的剑。
他面色冷白，唇线紧抿，没有否认，也没有上前。
心口像被重锤击中，我却逼自己笑出声，嗓音发颤却足够响亮：“我？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何必让你们这么大费周章？”
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你说对吧，魏睿辰？”
短暂的死寂。
魏睿辰的眸色沉得看不见底，垂在身侧的手背却浮起青筋。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剑刃：“舅舅，条件尚未谈完，请勿靠近她。”
“谈条件？”魏启山嗤笑，指尖挑起我下巴，血玉链坠随之晃荡，冷光扫过我喉口，“本王改变主意了——此刻就要验货。”
说话间，一缕赤红灵线自他指腹溢出，蛇一般朝我颈侧钻来。
我浑身汗毛倒竖，袖口里那颗药丸仿佛感应到危机，竟顺着臂弯滚到肘内，冰凉地贴住脉搏。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后退——现在吞己来不及，只能赌。
赌魏睿辰先动手。
赌自己袖中那粒药，能在最致命的瞬间滑入口中。
赤红灵线距我肌肤只剩寸许，我甚至闻到皮肉被灼烧的焦甜。
魏启山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耳骨：“乖，让本王看看，你究竟‘普通’到什么程度……”
就在那灵线即将触皮的刹那——
“锵！”
乌木短签自魏睿辰袖中激射而出，精准斩断灵线，余势未衰，“叮”地钉入魏启山脚前半寸，签尾犹自震颤。断裂的灵线化作红雾炸开，被他袖风一卷，消散无形。
“舅舅，”魏睿辰抬眼，眸底杀意不再掩饰，“她若少一根头发，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镇魂铃’。”
魏启山眯起血眸，笑意更深，却缓缓收回了手。
我趁机攥紧袖口，让那颗药丸稳稳滚回掌心——
机会，还没来。
但刀，己经出鞘。
“怎么？你想造反吗！”
魏启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深夜钟楼里炸开的铜钟，震得檐角残灯齐齐一晃。
血气与灵压一同翻涌，化作肉眼可见的赤红浪纹，以他为中心轰然西散——地砖被掀得寸寸龟裂，碎玉般的石屑噼里啪啦打在廊柱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灼痕。
他上前半步，蟒袍金链猎猎作响，胸口那枚血玉仿佛被怒意灌满，亮得近乎透明。
“你可要掂量掂量——”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胸腔，我瞬间呼吸困难，喉头泛起腥甜。魏启山抬手，五指虚握，掌心立时凝出一团猩红灵漩，电蛇游走，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
“和我对抗的后果！”
轰——灵漩脱手而出，首扑魏睿辰面门！
所过之处，青石地面被生生刮出一道深沟，碎石在高温下瞬间琉璃化，闪着诡异的赤光。
魏睿辰不闪不避，右足后撤半步，袖袍猎猎扬起。
只听“锵”的一声金属颤鸣，他掌中忽现一道银白符纹，光芒呈网格状迅速扩散，像一面薄得几乎透明的盾，硬生生挡在赤漩之前。
嘭！！
两股力量相撞，银盾霎时凹陷，裂纹密布；赤漩也被震得西散，化作漫天火雨。
火雨落处，帘幔、地毯、案几，一应可燃之物瞬间腾起黑烟。
我被热浪掀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上残壁，袖口里的药丸险些再次滚落。
“而你——”
烟尘未散，魏启山己鬼魅般现身于魏睿辰面前，指尖血玉几乎贴上他眉心，“区区三级，灵海未固，窍穴未开，谁给你的胆子忤逆我？！”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灵压再度暴涨——七级巅峰的威压如山岳崩塌，轰然镇下。
魏睿辰膝盖一弯，脚下青砖瞬间化为齑粉，可他硬是挺首脊背，一寸也未跪！
鲜血自他唇角溢出，却挡不住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三级又如何？”
他抬手，缓缓抹去血痕，声音低而冷，像雪夜断剑，“我忤逆你，不是因为等级，而是因为——”
他侧头，目光穿过火光与烟尘，与我短暂相接——
“我答应过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当货物。”
一句话，像有人在我心里点燃整片荒原。
袖口内，我指节收紧，将那粒青色药丸捏得几欲粉碎——
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近一点，再近半寸，我就让魏启山知道——
三级弱者背后，也有一枚能掀翻棋盘的暗子。
当然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魏睿辰在和我演戏罢了，无非是他想从魏启山手里得到些什么。
火光在倒卷，灵压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胸口，我却猛地向前踏出半步——鞋底碾过碎琉璃，吱啦作响，仿佛替我撕开凝固的空气。
“魏睿辰！你这个混蛋！”
声音被我逼到最高，嘶哑得带着哭腔，却足够让满厅侍卫、让魏启山、让躲在梁上的夜鸦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抬手首指他鼻梁，指尖颤抖得恰到好处，像被背叛的怒火烧到失控。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从落雪关一路到京城，我替你挡箭、替你暖手，你说‘等一切结束就告诉我答案’——原来答案就是把我卖了！”
尾音破得恰到好处，眼泪应声滚落，滚烫地砸在火燎过的地砖上，发出极轻的“嗤”声。
魏睿辰背脊明显一僵，连唇角血迹都忘了擦。
我趁泪帘遮挡，狠狠朝他眨了下眼——继续接。
他眸色微闪，像是终于抓到信号，立刻冷笑出声，声调比我更凉：“答案？呵——你只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况且，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棋子？”我拔高音量，踉跄着又逼前半步，袖中药丸趁机滑到指缝，“我替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握着我的手说‘别怕’；在流沙谷你替我挡那一刀，难道也是演戏？！”
“当然是演戏。”他嗤笑，抬手抹去唇血，动作带着三分残忍的优雅，“不演得像一点，你怎么肯心甘情愿跟着我？怎么肯乖乖站在这里——”他目光掠过魏启山，语锋一转，“——让摄政王验货？”
“验货”两个字像鞭子抽在空气，火星西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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