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海日常
忘川的雾渐渐薄了些，像被谁悄悄掀开的纱帘，露出远处轮回门模糊的轮廓。阿凝坐在木屋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地面的黑泥。泥土很软，划出的痕迹很快就被风吹来的细沙填满，像从未存在过。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花海，那些彼岸花经过一个冬天的沉寂，似乎又积蓄了些力气，花茎比之前挺拔了些，暗红色的花瓣边缘泛着点新鲜的光泽。朝颜的藤蔓己经顺着木架爬了半米高，叶片舒展着，像一双双摊开的手掌，努力地捕捉着忘川稀薄的阳光。
阿凝起身，拿起水壶往朝颜的根部浇水。忘川的水依旧是黑色的，却带着些微的暖意，大概是天气转暖的缘故。水流过土壤，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在贪婪地吮吸着。她看着朝颜的叶片上滚落的水珠，忽然想起谢砚秋药圃里的那些草药，他总是说，浇水要浇透，这样根才能扎得深。
那时她总觉得他啰嗦，现在却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这株朝颜。或许是因为，这是这片死寂的花海中，唯一能让她感受到生机的东西；或许是因为，它身上带着那个黑袍男子留下的红绳，让她忍不住想看看，它到底能开出什么样的花。
打理完朝颜，阿凝又去收拾那些枯萎的彼岸花茎。她把它们一根根拔起来，捆成一束束的，堆在木屋的墙角。这些枯茎可以当柴烧，虽然燃烧时会冒出呛人的黑烟，却能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拔到花海边缘时，她的手指忽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阿凝低头一看，是根新冒出来的花茎，顶端顶着个小小的花苞，颜色比其他的彼岸花更浅些，带着点粉。她的心里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花海边缘看到新的花苞。
“看来这片土地还没彻底枯死。” 阿凝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株新冒出来的花苞说。她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杂草拔掉，给它留出足够的生长空间。
中午的时候，孟婆送来了午饭。说是午饭，其实就是一碗黑乎乎的粥，里面掺了些不知名的野菜。“今天的粥里放了点忘川的莲子，你尝尝。” 孟婆把碗递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凝接过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莲子的味道很苦，却带着点回甘，像她在忘川的日子，苦涩中总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谢谢您，婆婆。”
孟婆坐在她对面的石阶上，看着她喝粥，“那个黑袍男子，没再来过？”
阿凝的动作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 自从上次在石碑前见过一面后，那个男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红裙、木簪、杭绸还放在石碑上，被风吹日晒，己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没来也好。” 孟婆叹了口气，“忘川的魂魄，各有各的执念，少些牵扯，就少些痛苦。”
阿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粥。她知道孟婆说得对，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那个黑袍男子像一个谜，吸引着她去探寻，却又让她望而却步。
下午，阿凝坐在木屋门口，拿起针线，继续绣着那件红裙。她没有把它留在石碑上，而是在那天晚上又把它拿回了木屋。她想通了，不管那个男子是谁，不管他留下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是一件漂亮的裙子，她没有理由因为一些未知的谜团而浪费它。
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可阿凝却绣得很认真。她在裙摆的空白处绣上了一朵朵小小的彼岸花，暗红色的丝线在红裙上显得有些不起眼，却像是她对这片花海的一种纪念。
绣着绣着，她的思绪又飘回了过去。她想起和谢砚秋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的日子，风筝飞得很高，线紧紧地攥在他们手里，像握着彼此的未来。她想起他给她讲故事的夜晚，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温柔的脸上，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谢砚秋，你说这里的花，会一首开下去吗？” 阿凝对着花海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知道他不会回答，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
夕阳西下，忘川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花海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暗红色的花瓣泛着金色的光泽。
阿凝收起针线，看着天边的晚霞。她知道，又一天过去了。在忘川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天都过得很慢，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她站起身，往木屋走去。明天，她还会像今天一样，守着这片花海，照料着那株朝颜，绣着那件红裙。或许那个黑袍男子还会出现，或许谢砚秋永远不会来，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还在这里，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念想。就像这片花海，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会年复一年地绽放。
夜里，阿凝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彼岸花茎碰撞的声响，像一首低沉的歌谣。她摸了摸胸口的青布，那上面的栀子花针脚己经模糊不清，却依旧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可她知道，只要这片花海还在，只要她心里的念想还在，她就会一首守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她的等待，有她的回忆，有她存在的意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朝颜的叶片上，泛着淡淡的银光。阿凝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或许在梦里，她能回到那个有谢砚秋的春天，回到那个有风筝、有故事的院子。
而明天醒来，她依旧会守着这片花海，等待着新的日出，等待着朝颜开花，等待着那些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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