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轮回路上的花信
红裙再无空白的第三日,忘川来了位特殊的魂魄。
那魂魄是个穿月白长衫的书生,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刻着朵小小的栀子花,刻痕与阿凝红裙上的针脚有着惊人的相似。他走过草绳桥时,脚步在桥中央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株被朝颜藤蔓缠绕的青灰伞上,像在辨认什么。
阿凝正在花海边缘翻晒青布,听见孟婆与书生的对话,手里的动作猛地停住。青布被风卷着飘落在地,沾了些彼岸花的暗红汁液,像溅上了几滴凝固的血。
“先生见过白色的朝颜花海?” 孟婆的声音带着讶异。
书生咳嗽两声,竹杖在地上点出轻响,“轮回路上见过一次,漫山遍野都是,白得晃眼。花海中央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手里的布帕上…… 绣着和姑娘裙上一样的花。”
阿凝捡起青布的手抖得厉害,透明的指节几乎要捏碎布料。她往桥头跑,红裙的裙摆扫过彼岸花茎,带起阵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个心跳在催促。
“他手里的布帕…… 是不是有个破洞?” 阿凝站在书生面前,呼吸急促,红裙上的白色朝颜绣纹在阳光下泛着光,“破洞是不是被缝成了栀子花?”
书生愣了愣,仔细打量她的红裙,忽然叹了口气,“确有个破洞,缝补的针脚…… 和姑娘裙上的如出一辙。” 他的目光落在她领口的青布边角上,“那少年说,等花开满三千株,就去忘川找个穿红裙的姑娘,说她欠了他半朵没绣完的花。”
阿凝的魂魄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猛地后退半步,竹杖杖头的栀子花映在她瞳孔里,晃得她眼睛发疼。半朵没绣完的花…… 是她当年追蝴蝶时,被树枝勾破青布衫后,谢砚秋没来得及补完的那半朵。
“他在哪?” 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着红裙的领口,青布的边角几乎要嵌进魂魄里,“那片白花海…… 怎么走?”
书生摇了摇头,竹杖在地上划出浅痕,“轮回路上的景致都是虚的,今日见了,明日就换了模样。或许是那少年的执念太深,才让花海凝了形,可终究是留不住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他布帕上的香味,倒和姑娘这青布上的一样,带着薄荷的凉。”
阿凝的指尖抚过青布上的褶皱,那里还残留着晒干的薄荷碎末。谢砚秋总爱把薄荷晒干了缝进布帕,说夏天带着清爽,可她总嫌味道太冲,偷偷把碎末倒了好几次 —— 原来他一首记得,连轮回路上都带着这味道。
书生喝完孟婆汤,往轮回门走时,忽然转身把竹杖递给阿凝,“这杖头的花,送你吧。” 他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声音也轻得像风,“那少年说,红裙配白花,才是最好看的……”
话音未落,书生的身影己消失在门后。竹杖落在阿凝手里,杖头的栀子花刻痕还带着书生魂魄的温度,像刚被人过千百遍。
阿凝握着竹杖站在桥头,看着轮回门缓缓合上,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透明的泪珠落在杖头的栀子花上,竟渗进刻痕里,晕开片浅浅的湿痕,像朵刚绽放的花。
“我就知道你没忘。” 她对着门轻声说,红裙在风里轻轻晃动,白色的朝颜绣纹与竹杖上的栀子花交相辉映,“我这就去绣完那半朵花。”
孟婆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把竹杖插进木屋前的泥土里,杖头的栀子花正对着朝颜藤蔓的方向。“你要去找他?” 孟婆的声音里带着担忧,“轮回路上的虚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彼岸花开不见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最是骗魂魄的。”
“不是虚景。” 阿凝蹲下身,用青布的线在竹杖旁绣了个小小的绳结,松松的,留着道缝隙,“他说等花开满三千株,我就在这等他,等他数够了花,自然会来。”
从那天起,阿凝开始在花海边缘种朝颜。
她把从白色朝颜上收集的种子,一颗颗埋进彼岸花之间的黑土里,每天用青布蘸着忘川的水浇灌。种子发芽的速度很慢,像在和时间较劲,可每冒出片新叶,阿凝都会对着竹杖笑很久,仿佛那叶片上己经开了花。
红裙虽然再无空白,她却在裙角的边缘,用最细的线,一点点补绣那半朵没完成的栀子花。针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细密,像在缝补一段快要断裂的时光。
夜里做梦,她总梦见那片白色的花海。谢砚秋站在花海中央,青布衫的袖口沾着薄荷碎末,手里的布帕在风里轻轻晃动,破洞处的半朵栀子花,正等着她来绣完。
“阿凝,这边的花开得最好。” 他对着她笑,梨涡里盛着阳光,和记忆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她跑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总在触到的前一刻醒来。木屋的油灯还亮着,竹杖上的栀子花在光线下泛着暗哑的光,青布压在枕头下,散发出淡淡的薄荷香,像谢砚秋留在梦里的气息。
有次她在浇灌新发芽的朝颜时,发现泥土里藏着些极细的红绳。那些红绳被剪得很短,一段段埋在种子旁边,绳结打得松松的,和她系在竹杖旁的一模一样。
阿凝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望向花海深处。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没有黑袍的身影,没有草绳拖拽的声响,可这些红绳却像在无声地诉说 —— 有人在帮她,用一种不愿被察觉的方式。
她没有去探寻红绳的来源,只是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埋得更深,像藏起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或许是黑袍男子,或许是别的什么魂魄,又或许,是谢砚秋的执念化作的力量,在这忘川里,悄悄帮她圆一个等待的梦。
朝颜的幼苗渐渐爬满了竹杖,绿色的藤蔓缠绕着栀子花刻痕,像给竹杖披了件新衣裳。第一株朝颜开花那天,阿凝特意把红裙上那半朵栀子花绣完了。针穿过布料的瞬间,竹杖上的朝颜忽然轻轻颤动,白色的花瓣对着太阳,像在致敬。
“还差两千九百九十九株。” 阿凝坐在竹杖旁,看着新开的白花,声音里带着笃定,“慢慢来,我等得起。”
风吹过花海,带来青布的薄荷香,带来红裙上的花香,也带来轮回路上若有若无的花信。阿凝知道,谢砚秋就在某个地方,和她一样,守着一片花,守着一个约定,守着那段在人间未完的夏天。
她不再急于见到他,也不再害怕等待的漫长。因为她知道,那些种在黑土里的朝颜,那些绣在红裙上的花,那些藏在风里的香,都在替她传递一个消息 ——
我在这里,等你赴约。
永远都在。
竹杖上的朝颜开得越来越盛,白色的花瓣在红裙的映衬下,像无数个跳动的希望。阿凝每天都会数一遍新发芽的幼苗,数到三百株时,她对着花海深处轻声说:“你看,己经这么多了。”
风穿过朝颜的藤蔓,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回应她的话,又像在传递远方的花信。在那片看不见的白色花海深处,穿青布衫的少年正弯腰种下第两百九十九株朝颜,手里的布帕上,半朵栀子花的针脚,正一点点变得完整。
等待或许漫长,可只要花还在开,念想还在,重逢就永远不会太远。
就像忘川的彼岸花,年复一年地绽放,从不会辜负每一个等待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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