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三章 谎中语
木屋的门轴再次发出 “吱呀” 声时，黑袍男子正站在血色花海的中央。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层，落在他身上，将黑袍的阴影拉得很长，像条未愈合的伤疤。
他的身影并未消散，只是比之前更透明些，仿佛随时会融进晨光里。掌心还残留着青布的触感，那两半被红绳系在一起的布料，此刻正躺在木屋的窗台上，像枚被遗忘的书签。
“主子，你这样骗她…… 好吗？”
孟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拐杖敲击地面的闷响。她走到他身边，看着木屋紧闭的门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那孩子刚放下执念，你又给她编了个更大的谎。”
黑袍男子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木屋的方向。晨光勾勒出他兜帽下的侧脸，绝美中透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额角的疤痕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不这样说，她怎么肯放手？”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屋里的人，“谢砚秋的魂魄碎片己经归位，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她魂飞魄散。”
孟婆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片落在地上的白色朝颜花瓣。花瓣上还沾着江南的湿气，是谢砚秋带来的那盆花留下的。“可你不是谢砚秋。”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三百年前在地府地牢里熬死的，根本不是他。”
黑袍男子的身体猛地一僵，透明的指尖攥成了拳头。“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骤然变冷，像被晨光冻住的露水，“她只需要相信，谢砚秋的债己经了了，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孟婆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黑袍男子抱着浑身是伤的阿凝闯进忘川，红裙上的血染红了他的黑袍，他跪在阎王面前，用自己千年的修为换了阿凝的魂魄不散，换了谢砚秋轮回的机会。
“你为了护着他们两个，把自己耗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孟婆的声音里带着疼惜，“当年若不是你暗中调换了地牢里的毒药，谢砚秋早就死了；若不是你在他轮回路上铺路，他哪能安安稳稳活到弱冠？”
黑袍男子的目光落在轮回门的方向，那里的光膜己经恢复了平静，谢砚秋的气息早己消失在人间的方向。“值不值得，不是你我能评判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欠他们的。”
孟婆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制止了。“她出来了。”
木屋的门缓缓打开，阿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己经换下了红裙，穿上了一身素色的布衫，白发用根简单的木簪挽起，手里拿着那根系着红绳结的竹杖，正低头看着地上新冒的绿芽。
黑袍男子的身影瞬间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要与晨光融为一体。“别让她发现。” 他对孟婆低声说，转身就要往花海深处退去。
“等等。” 孟婆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这是她刚才落在窗台上的，说是用不上了。”
黑袍男子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坚硬的物体时，身体又是一僵。是那半块刻着 “凝” 字的玉佩，和他腰间的那块本是一对，却被她悄悄留下了。
他打开布包，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黑袍男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布包紧紧攥在手里，转身消失在花海深处。
孟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门口的阿凝，轻轻叹了口气。这忘川的谎，不知道还要编多久，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真的信了。
阿凝蹲在地上，看着新冒的绿芽在晨光中舒展叶片，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她知道，有些事情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黑袍男子的话里或许藏着什么秘密。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己经放下了执念，开始了新的生活。无论是谢砚秋，还是黑袍男子，都只是她生命里的一段过往。从今往后，她要为自己而活，为这片忘川而活。
阿凝站起身，拿起竹杖，开始在花海中漫步。晨光洒在她的白发上，泛着柔和的银光，素色的布衫在花海中飘动，像一朵盛开在血色中的白莲。
她知道，忘川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花海深处，黑袍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掌心的布包被攥得越来越紧。他知道，这个谎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但他不后悔。只要能让她好好活着，哪怕被她恨一辈子，也值得。
晨光越来越亮，将血色花海染成了一片金色。孟婆站在桥头，看着这一切，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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