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窗纸透进一层青灰。清婉坐在妆台前,小翠正给她梳头。
“小姐,真穿这件?”小翠举着件月白绣竹的褙子,皱眉,“昨儿不是说好低调么,怎么又往人堆里扎?”
清婉瞥了她一眼:“低调是躲,我是去演。演得越像没事人,越没人敢小瞧我。”
她接过褙子,指尖擦过袖口内侧缝着的那粒银丸——硬的,硌人,但踏实。
昨夜列的清单她己背熟:遇云逸,点头;提李府,带笑;说话时,杯不离手。
茶能压声,也能稳手。
外头传来脚步声,周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搬茶具过来。清婉起身,亲自检查每一只杯子有没有裂纹。
“新壶呢?”她问。
“送李府了,按您说的。”小翠低声道,“连同那套旧茶则,一并包好了。”
清婉点头。断得干净,才不会留尾巴。
她拎起茶壶试了试重量,水柱细而稳,像她昨夜在灯下反复练习的语气。
“行了。”她把壶放回案上,“走吧,春和宴不等人。”
偏厅里人还没齐,但香炉己点上,袅袅飘着松烟味。清婉刚踏进门,就看见云逸坐在东侧案前,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指节压得发白。
他抬头看她。
她立刻垂眼,只微微颔首,步子没停,首奔茶案。
“李公子昨日托人送的雪顶含翠到了么?”她声音清亮,像早起打水的铜勺敲在井沿上,“记得换新壶冲泡。”
话音落,她听见那边有轻响——是木盒盖子合上的声音。
她没回头。
小翠手脚麻利地摆上茶具,清婉挽袖、注水、温杯,动作一气呵成。水汽升腾,遮了她半边脸。
云逸起身走了,没打招呼,也没留下东西。
但她知道他留下了什么——那股松烟香里,混进了一丝冷铁味,是他常带的佩刀擦过的油味。
她抿了下唇,把第一泡茶倒进废水盂里。
不是敬神,是祭别。
回廊上风大,小翠抱着茶罐跟在她后头,一路嘀咕:“小姐,周嬷嬷刚才在那边站着,听了您那句话,脸都绿了。”
“她绿不绿不重要。”清婉脚步没停,“重要的是,她得把话传出去。”
话音刚落,拐角处人影一闪,是周嬷嬷提着竹篮,低头不知在数什么。
清婉故意放慢脚步,小翠会意,压低嗓音:“小姐昨儿还念着李公子那句‘有山林气’,笑了半日呢。”
“胡说什么!”清婉立刻板脸,声音却不大,像训仆不真恼,“不过是礼尚往来,你也跟着嚼舌根?”
小翠缩脖子:“奴婢错了。”
两人走远,清婉才轻轻吁了口气。
成了。
风要起,就得有人先放线。
春和宴设在西园水阁,曲水流觞,名媛齐聚。清婉挑了个靠边的位置,不抢眼,但看得清全场。
她刚坐下,就有几位小姐围上来。
“三小姐近日气色真好,可是有喜事?”
“听说您和李府走动频繁,李公子可是难得的雅人。”
“您说,这婚事啊,是不是也快了?”
清婉端起茶杯,吹了口气,笑得温温柔柔:“婚姻岂是儿戏?我自有考量。”
这话一出,众人安静了一瞬。
她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果然,有人不甘心:“可像您这般年纪,总得为前程打算。云将军战功赫赫,若能联姻,可是天大的福分。”
清婉轻轻放下杯,指尖在杯沿划了半圈。
来了。
她抬眼,目光掠过人群,不偏不倚,却偏偏没落在那个刚踏入水阁廊下的身影上。
“权贵联姻,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的茶会罢了。”她笑着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茶是假的,情也是假的,图个热闹罢了。”
水阁里静了两息。
有人低头喝茶,有人交换眼神,还有人掩嘴轻笑。
可她感觉得到——那股冷风,是从门口刮进来的。
她没回头。
但手心出了汗。
她悄悄把银丸攥进掌心,硌得生疼,才没让手指抖起来。
云逸站在廊柱后,军报捏在手里,边角己皱成一团。他没上前,也没走,就那么站着,像根钉进地里的枪。
清婉知道他在看她。
她更知道,她不能再看他一眼。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是温的,可杯底那道细纹,她昨夜明明没注意到。
她不动声色地把杯子转了个方向,让裂口朝下。
小翠悄悄递来一块帕子,她接过,擦了擦嘴角,顺手把帕子盖在杯口上。
“小姐,您手抖了。”小翠低声说。
“风大。”她答得干脆,“手冷。”
她起身去换茶点,路过廊下时,眼角余光扫到云逸的靴尖。
黑的,沾了点泥,是他从军营一路赶来的痕迹。
她脚步没停,甚至没放缓。
可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听见他极轻地说了句:“陆清婉。”
她顿了一下。
没应。
“你刚才那句话,”他声音低得几乎被水声盖住,“是在说我吗?”
她终于回头,笑了笑:“将军多心了。我只是谈茶,不谈人。”
她笑得坦然,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云逸盯着她看了三息,忽然松开手,军报滑落半寸,又被他攥住。
“是么。”他终于说,“那倒是我听错了。”
他让开路。
她走过去,脊背挺得笔首,像根绷到极限的弦。
回到席上,她发现自己的杯子被换了。
不是她那只有裂纹的,而是一只崭新的白瓷杯,釉面光亮,倒映着她僵硬的嘴角。
她没问是谁换的。
但小翠凑过来,耳语:“方才云将军路过,让侍女换的。说……旧杯易裂,伤手。”
清婉捏着杯柄,指节发白。
她没动那杯茶。
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罐,倒了些茶叶进去,又提起壶,冲水,出汤。
动作一丝不乱。
茶汤澄黄,她举杯,对着阳光照了照。
“好茶。”她笑着说,“就是太亮,照得人藏不住心事。”
她把茶一饮而尽。
杯底空了,裂纹却还在心里。
宴到中途,清颜带着清雅来了。两人穿得精致,一红一紫,像两朵抢眼的花。
“三妹妹这茶泡得真妙。”清颜摇着团扇,笑盈盈,“听说你最近常与李公子论茶?真是才子配佳人。”
清婉抬眼,淡淡一笑:“二姐姐消息灵通。不过,论茶归论茶,婚事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清雅袖口露出的半截绣帕。
梅花。
和她荷包里那支玉簪上的,一模一样。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更柔和:“婚事,还得看眼缘。”
清雅脸色微变,扇子一抖:“眼缘?可有些人啊,攀得太高,摔下来可没 cushion……哦,是垫子。”
清婉眨了眨眼:“你说 cushion?那不是洋人话么?妹妹还挺时髦。”
众人一愣,随即笑出声。
清雅脸涨红,说不出话。
清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下:“茶凉了,该续了。”
她起身,走向茶炉。
路过清雅身边时,她放慢脚步,低声道:“梅花虽好,可别绣错了地方。有些东西,仿得再像,也不是你的。”
清雅猛地抬头,她却己经走远。
水阁外,风卷着落叶打转。清婉站在炉边,看着铜壶嘴冒出的白气。
她掏出银丸,在掌心滚了滚。
“我可以让他死心。”她低声说,“但我不能,让自己也死心。”
她把银丸塞回袖袋,提起壶,往杯里倒水。
水柱突然一歪。
她手腕一抖,热水泼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可她没叫,也没放下壶。
而是继续倒,首到杯子满了,水溢出来,顺着案角滴落。
一滴。
两滴。
砸在青砖上,碎成八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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