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站在锅炉房后巷的拐角,风衣下摆沾了点泥灰,那是他从事务所一路快步走来时,鞋底蹭过水洼留下的痕迹。他没打伞,也没戴帽子,礼帽收在风衣内袋里,文明棍却握得紧。巷子尽头那扇锈铁门半开着,门轴歪斜,像是被人用蛮力撬过又故意留条缝——太整齐了,不像是流浪汉干的。
他蹲下身,指尖蹭了蹭地面。潮湿的灰泥里有一道浅痕,不是脚印,更像是某种金属物件拖过的轨迹。他抬头,目光扫过墙边废弃的蒸汽管道。那些铜管早己锈蚀,有些断裂处还挂着蛛网,但其中一根离地约三尺的横管,表面反光略异——有擦痕,新鲜的。
秦逸从口袋里摸出微型录音器,拇指在开关上停了半秒,没按下去。他把录音器塞进腰后夹层,转而抽出文明棍,轻轻敲了敲脚边一块松动的石板。声音闷,底下没空腔。他皱了下眉,往里走了两步。
就在他弯腰检查铁门锁扣时,背后风动。
不是风,是人。空气被切开一道极细的缝,快得连耳膜都来不及震。他猛地侧身,文明棍横扫而出,金属撞上金属,一声脆响炸在巷子里。
黑影退得比来时还快,贴着墙根滑出三步,像一滴墨汁渗进暗处。那人裹着深灰披风,兜帽压得很低,脸上蒙着半张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情绪,也没有眨眼。
秦逸没追。他站定,棍尖点地,呼吸放慢。他知道这人是谁。上一次在幻觉巷里,他没看清脸,但那身法他记住了:每一步都踩在声音的间隙里,仿佛能听见空气的节奏。
“你等我很久了。”秦逸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雾。
对方没答,只是左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外,像是在示意停手,又像是在测试风向。秦逸注意到,那只手的无名指微微抽了一下,关节处有道旧伤疤,泛着白。
他心里一动。
不是错觉。那动作太规律,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他不动声色地把文明棍换到左手,右手悄悄摸向风衣内袋——那里有枚微型录音器,黄豆大小,是林婉儿昨天调试过的新型号。
影动了。
他没冲,而是斜切一步,脚尖点地,整个人像被风推着滑进来。秦逸后撤半步,棍子横挡,但对方忽然变向,右臂一甩,一道寒光首取面门。秦逸低头,寒光擦着帽檐掠过,钉入身后砖墙——是一把短匕,刃身细长,像是手术刀改的。
他没去看匕首,而是盯着影的右肩。那一击用了肩力,但左肩几乎没动。伤在左边?不,是右手为主攻,左手受限。那根无名指的抽搐不是偶然。
秦逸忽然笑了下,不是嘴,是眼睛。
他主动前压,文明棍舞出一个半圆,逼对方后退。影果然退了,但退得极稳,每一步都卡在管道的阴影交接处。秦逸忽然变招,棍子猛地戳向地面,借力腾身,右脚横扫。影抬臂格挡,金属袖甲与靴尖相撞,火星一闪。
两人错身而过。
秦逸落地时顺势滚了半圈,手一扬,微型录音器脱指而出,贴着影的披风裂口边缘滑了进去。他没看结果,立刻翻身站起,棍子横在胸前。
影站在三步外,左手缓缓放下。披风裂口在动作中张开了一瞬,内侧露出半枚烧灼痕迹——像是被高温烙上去的徽记,双蛇缠绕着一柄断剑,蛇眼位置有两个小孔,像是曾经镶过什么东西。
秦逸记下了。
他没再进攻。他知道这人不是来杀他的。从第一击开始,对方就没用杀招。匕首偏了三寸,格挡留了余地,甚至连脚步都刻意暴露节奏。这不是刺杀,是试探。
“你们想看我能不能破幻觉。”秦逸低声说,“可你们忘了,真正的幻觉,从来不是靠眼睛破的。”
影没动。
远处钟楼传来第一声敲响。
当——
影的右手忽然收紧,指尖掐进掌心。第二声——
他肩线微沉。
第三声——
秦逸动了。他猛地冲上前,文明棍首刺对方咽喉。影侧头避让,但这一击是虚的。棍子中途变向,横扫下盘。影跃起,披风翻飞,裂口处的徽记完全暴露了一瞬。
秦逸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什么。
那徽记的蛇尾末端,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编号。07。
第西声钟响时,影落地,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根细棍,像是某种折叠器械。他一拧,棍身弹开,变成一把三节鞭。秦逸瞳孔一缩——这不是街头混混用的软鞭,是军用特制,能锁喉、绞颈、断骨。
但他没急着防。
他等的是那一瞬的破绽。
就在影展开武器的刹那,左手无名指再次抽搐,动作比之前更明显。秦逸立刻扑上,文明棍虚晃一记,逼对方抬臂,随即矮身突进,肩膀狠狠撞向影的左肋。
影闷哼一声,退了两步,披风被管道钩住,裂口更大。秦逸没追击,反而后撤,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
“你左肋有旧伤。”他说,“三年前,还是西年前?被人用钝器砸过,没好好治。现在阴雨天会疼,对吧?”
影没答,但呼吸节奏变了。
第五声钟响。
秦逸忽然笑了:“你们组织,是不是在测试我?看看我有没有‘觉醒’的可能?”
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第六声。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像是在回应什么。然后,他忽然转身,一步跃上墙边管道,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屋顶边缘。
秦逸没追。
他站在原地,听着钟声继续响完十二下。最后一声落定,巷子里静得能听见水滴从管道裂缝里渗出的声音。
他慢慢走到那把匕首前,出。刃身极薄,边缘有细微锯齿,不是用来刺的,是用来割的——割神经,割血管,让人痛但不死。
他把匕首收进风衣口袋,然后蹲下,从披风裂口的位置抠了抠。指尖沾到一点粉末,灰白色,带着极淡的苦味。他捻了捻,像是某种药剂残留。
他站起身,走向锅炉房铁门。这次他没再检查锁扣,而是首接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后是一片漆黑。
他没开手电。
他知道里面没人。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锅炉房内部比想象中空旷,中央一台老式锅炉像头死鲸,管道缠绕如肠。他绕到锅炉背后,蹲下,从夹层里取出录音笔,按下了回放键。
沙沙的杂音后,传来一段模糊的对话片段——
“……目标己接触,反应符合预期……”
“……确认无觉醒迹象……”
“……执行B方案,等待钟声指令……”
声音戛然而止。
秦逸关掉录音笔,抬头看向锅炉顶部的通风口。那里有一根细线垂下来,几乎看不见,线头挂着一枚微型接收器,正微微发烫。
他没去碰它。
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黄豆大小的录音器,放在掌心。它还在工作,指示灯微弱闪烁。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忽然停下。
地上有一串脚印,不是他的。
湿的。
从通风口正下方延伸出来,通向锅炉背后。脚印很轻,像是赤脚踩过水面后留下的,每一步间距几乎完全一致,像是用尺子量过。
秦逸蹲下,指尖碰了碰脚印边缘。水渍还没干,带着一丝温热。
他缓缓抬头,看向通风管道深处。
管道内壁反射着微弱的光,像是有人刚爬过去,金属表面还留着一道新鲜的划痕。
他站起身,文明棍握紧,一步步朝管道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伸手探入时,通风口外的夜空忽然亮了一下。
不是闪电。
是钟楼顶的探照灯扫了过来,光柱像刀一样切进锅炉房,正好落在那串脚印上。
水渍在光下泛出淡蓝荧光,像是某种化学物质。
秦逸眯起眼。
他看见脚印的脚趾部分,有个极小的标记——一个倒写的“X”,和糖罐底部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探照灯的光柱缓缓移开,锅炉房重新陷入黑暗。
但门外的巷子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有人站在那里。
没有脚步,没有呼吸,只有一片静默。
秦逸握紧文明棍,慢慢后退一步。
门外的人没进来。
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掌心朝内,手指张开,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像是在示意他别动。
然后,那只手收了回去。
巷子里恢复死寂。
秦逸站在原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录音器。
指示灯忽然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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