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的老槐树下，赵二狗子的公鸭嗓裹着晚风往各家院坝里钻：“昨儿公社干部黑着脸翻账本，你们猜咋着？说开荒占了集体地！林建国那点子算盘要打空喽，咱可别跟着赔进去！”他叉着腰，裤腿上沾的草屑随着甩动的胳膊簌簌往下掉，脚边围了七八个端着饭碗的村民。
李三贵蹲在墙根抽旱烟，烟锅子在暮色里明灭，眉头拧成个疙瘩：“二狗子，你这话可不敢乱讲。”烟灰簌簌掉在他磨破的鞋面上，“人家建国带着刨了十七亩地，张寡妇家娃子都能啃上玉米饼了……”
“啃玉米饼？”赵二狗子翻了个白眼，唾沫星子溅到李三贵的裤腿上，“等公社说这地不算数，秋后的粮分不到，看你们哭不哭！”他甩着胳膊往代销点去了，破胶鞋踩得土路上浮尘乱飞。
李三贵盯着脚边的烟蒂发愣，手指把旱烟杆攥得发白。
院角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回窝，他突然站起身，把旱烟杆往腰里一插：“我回家问问娃他娘。”说着抿了抿嘴，搓着裤腿上的泥点子转身往家走——他本就是观望派，听赵二狗子这么一说，心里的秤砣又晃了。
林建国蹲在自家院坝的石磨旁，手里攥着改良锄头的木柄。
秀兰端来一碗红薯粥，热气扑在他汗湿的脸上：“别往心里去，昨儿刘西娃送来的柴火还在房后堆着，王大娘家二小子今早还来问啥时候能学开埂子。”她蹲下来，用食指蹭掉他脸上的泥点，“再说了，咱这锄头是系统换的，能多刨半亩地呢。”
林建国喝了口粥，米香混着红薯的甜在嘴里化开。
他望着院外那片刚翻整的荒地，月光下浮土泛着白，像撒了层盐。
系统手册在裤兜里发烫，他摸了摸封皮，想起里面画的梯田草图——后山那片坡地要是能整成水平田，能多打三成粮。
“明儿天不亮就走。”他把空碗递给秀兰，“后山的地得赶在雨季前量好，要是能修条小水渠……”
秀兰把碗放进瓦盆，水面倒映着她微弯的眉眼：“我把算盘带着，顺道记记工分。”
鸡叫头遍时，林建国己经蹲在田埂上磨锄头。
铁石擦过刃口的“噌噌”声惊飞了草窠里的麻雀，东边的天刚泛起鱼肚白，他挽起裤腿下了地。
改良锄头的木柄磨得手心里发烫，可每一下都像有使不完的劲——系统换的这把锄头，刃口比普通的宽两指，挖下去土块“咔”地裂开，翻起的土松得能漏下阳光。
刘西娃扛着铁锨晃过来时，林建国己经刨出半分地。
“好家伙！”刘西娃把铁锨往地上一杵，晒得黝黑的胸膛上挂着汗珠，“昨儿赵二狗子那孙子嚼舌根，我还怕你怵了，合着你比往常起得更早！”他弯腰抓起一把新土，指缝里漏下细碎的土粒，“这土松得能种花生，到时候让秀兰记我一工分，我帮着撒种子！”
田埂上不知啥时候围了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
张栓子的二儿子狗剩儿扒着草窠往里瞧，手里的破草帽攥得变了形：“叔，你这锄头咋使的？我爹那把老锄头，刨半亩地得累脱层皮。”
林建国首起腰，手背蹭了蹭后脖子的汗：“使巧劲，别跟土较劲。”他把锄头递给狗剩儿，“你试试，刃口对准土块缝，往下一压——”
狗剩儿接过去，咬着牙一锄下去。
土块“哗啦”裂开，比他爹那把老锄头快了一倍不止。
他瞪圆眼睛，扭头冲身后的人喊：“柱子哥！你也来试试！”
柱子是村东头的壮劳力，原本抱着胳膊站在田埂上，这会子搓着掌心的老茧凑过来：“真能这么利索？”他接过锄头，试了两下，嘴角慢慢来，“得嘞！明儿我把家里那把破锄头扔了，跟你学使这新家伙！”
日头爬过东山梁时，王大娘拎着瓦壶来了。
壶嘴冒着热气，她用袖口抹了把壶嘴，往林建国的粗瓷碗里倒热水：“娃子，歇会儿吧，看这汗出的。”水面浮着几片野菊花，香气混着土腥气钻进鼻子里，“昨儿我家那口子说，要不是你带着开荒，咱孙女还得啃榆树皮呢。”她用皱巴巴的手摸了摸锄头刃口，“这物件儿就是金不换，咱村有盼头喽！”
林建国喝了口水，喉咙里的干渴像被春风吹化的冰。
秀兰蹲在田埂上记账，蓝布衫的袖口沾着泥点，发辫上别着根草棍儿。
她低头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建国，狗剩儿和柱子算新加入的，工分记在第三页。”她抬头时，阳光正落在她泛红的脸上，“刘西娃说后晌要去砍竹子编护埂的草帘，你看行不？”
“行。”林建国抹了把脸，汗水顺着指缝往下淌，“让他带着狗剩儿去，正好教那娃子认认啥样的竹子经泡。”他望着地里逐渐多起来的人影——柱子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学刨地，铁锨和锄头的碰撞声像首热闹的曲子，“等把后山的梯田整出来，再修条水渠……”
“那得多少工分？”秀兰的铅笔在账本上沙沙走着，“我先记个数，省得回头算错了。”
日头偏西时，赵二狗子晃到地头。
他穿着件洗白的蓝布衫，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远远地冲林建国喊：“哟，还真干得欢实！等公社来查，看你拿啥交代！”
林建国没抬头，锄头一下下往土里扎：“等秋后的粮堆成山，我拿新收的麦子给你熬粥喝。”
赵二狗子的脸涨得通红，狗尾巴草在手里拧成了团。
他站在老槐树下看了会儿，喉咙里滚出声冷哼，踢飞脚边的土块，背着手走了——他本就瞧不得别人忙活，尤其见林建国成了村里的红人，心里跟扎了根刺。
收工时，夕阳把荒地染成金红色。
林建国站在田埂上，望着地里十八个晃动的人影——比昨天多了六个。
系统提示声在耳边响起，像春风吹过竹林：“声望值+100，当前声望值：1200。”他摸了摸发烫的手册，封皮上还留着秀兰早上擦的那点香粉味。
月亮爬上枣树梢时，林建国刚扒拉完两碗苞谷粥，院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村南头的大强和二虎，两人都十八九岁，裤脚卷到膝盖，露着晒得黝黑的小腿。
大强搓着手，喉结动了动：“建国哥，我们想加入开荒队。”二虎跟着点头，嘴角咧到耳根：“今儿看你使锄头，比我爹那把强多了，我们也想学着干！”
林建国笑着从门后抽出两把锄头：“等明儿天一亮，跟着西娃学开埂子。”大强接过锄头时，指尖还发颤，二虎己经扛着锄头往工棚跑：“我去把铺盖卷搬过来！”
秀兰端着灯从屋里出来，灯光映着她含笑的眼：“先喝碗水，夜里凉。”她往两个粗瓷碗里倒着水，水声叮咚，“明儿我给你们记工分，多劳多得。”
赵二狗子躲在院外的槐树后，看着屋里透出的灯光，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踢了脚路边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草窠，惊飞了两只夜鸟。
夜深了，林建国和秀兰坐在炕沿上整理账本。
煤油灯芯“噼啪”响了声，秀兰翻到新一页，铅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建国，今儿又记了两户新加入的。”她把账本递过去，字迹工整的名字后面跟着“锄头”、“铁锨”，还有一行小字：“自愿出工”。
林建国摸着账本角，纸页上还留着秀兰的体温。
窗外传来夜鸟的啼叫，他望着院外那片在月光下泛白的荒地，仿佛看见来年春天，这里会铺满绿油油的麦苗。
“明儿把后山的地量完，”他轻声说，“得把水渠的走向定下来。”
秀兰把账本收进木匣，锁扣“咔嗒”一声：“我明儿多带两张纸，把水渠的数也记上。”她吹灭油灯，黑暗里传来她轻柔的声音，“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林建国闭上眼睛，系统手册在枕头下微微发烫。
他听见远处传来狗吠，还有谁家的公鸡提前打了鸣——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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