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灶房飘着玉米饼的焦香，苏秀兰把最后一页账本压平，铅笔尖在"预计亩产"栏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蹲在门槛上搓草绳的林建国。
"建国，"她把账本往炕沿推了推，蓝布衫袖口沾着铅笔灰，"今个儿王婶在井台边说，有人嚼舌头，说咱们记工分偏着自家亲戚。"
林建国的草绳在掌心打了个结。
他想起今早挑水时，张二嫂抱着娃躲他三步远的模样——上个月她还往他筐里塞过两个煮红薯。"都是赵二狗子那号人挑的。"他把草绳甩在地上，"上回分野菜他偷懒少挖半筐，我按工分扣了他半块饼，记仇呢。"
苏秀兰的手指抚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这账本记着开荒进度、每日挖了多少方土、用坏几把锄头，连刘西娃前天划破手歇了半响都标着。
要是能让大伙儿都瞅见......"
煤油灯"噼啪"炸了个灯花，林建国凑过去，看见她新誊的那页纸角还沾着水痕——许是刚才擦汗时蹭的。"明儿早饭后，我搬个条凳坐饭堂门口。"他摸了摸账本封皮，粗布裹着的边角磨得发亮，"让老少爷们儿当面翻，哪笔不对当场对。"
苏秀兰眼睛亮了，把账本小心收进木匣，铜锁扣"咔嗒"一声："我明儿早起把前半月的工分表也抄一份，用大字写在粉连纸上。"她从柜里摸出块包着油纸的红糖，"再煮锅红糖水，大伙儿看账时喝口热乎的。"
月亮落进西山沟时，林建国在院角磨锄头，金属和青石摩擦的声响里，他听见秀兰在屋里哼《南泥湾》——跑调得厉害，倒比戏匣子还亲切。
第二日日头刚爬上东墙，饭堂门口的老槐树下就支起了条凳。
林建国把账本摊开，阳光透过槐叶在纸页上筛下金斑，"大柱子，你把那块粉连纸贴墙根儿。"他转头喊，"秀兰，把红糖水端过来！"
最先围过来的是李三贵，裤腰上别着烟袋锅子，扒着条凳边儿眯眼瞧："哟，这字儿比我家那口子绣的花还齐整。"他用烟袋杆儿点着"五月十八日"那栏，"昨儿我和大强挖了三分地，这写着'李三贵、王大强：挖土十方，记工三分'——对，昨儿后晌我还跟大强说，这土比后山的松快......"
人越围越多，张二嫂挤到最前边，怀里的娃揪着她的蓝布衫："我家那口子昨儿帮着抬石头，这上边......"她手指顺着日期划拉，突然笑出了声，"有！
'周铁柱：抬石八块，记工二分半'——他昨儿还说建国偏心眼儿，合着是他自个儿记错了！"
人群里传来哄笑。
赵二狗子从人缝里挤进来，黄胶鞋踩得泥点子乱飞："装模作样！
谁知道这账本是不是现编的？"他伸手指戳账本，被林建国一把攥住手腕。
"二狗子，"林建国没使劲儿，指节却像铁钳似的，"你昨儿上午挖了二亩半地，下午说肚子疼歇了俩钟头——"他翻开后一页，"这是你上个月挖野菜的工分，扣半块饼的账也在这儿。"
赵二狗子的脸涨得像紫茄子，手腕挣了两下没挣开："我......我那是真肚子疼！"
"肚子疼归肚子疼，工分是工分。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最新章节随便看！"林建国松开手，"你要觉得冤，明儿跟我去公社找会计对。"
人群里有人起哄："二狗子，你要真冤我们帮你去！" "就是，建国的账记了小半年，哪回差过？"赵二狗子踹了脚路边的土堆，黄胶鞋沾了满鞋泥，头也不回地往村西跑，褂子后襟被风掀得老高。
"都静一静！"
老支书林德顺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
他背着手挤进来，蓝布中山装洗得发白，手里还攥着早烟袋。
林建国首起腰，后颈被太阳晒得发烫——上回跟他提开荒，这老头拍着桌子说"老祖宗的地都种不明白，开什么荒"。
林德顺弯腰翻账本，烟袋杆儿在纸页上点来点去。
围观的人都闭了嘴，只听见槐叶沙沙响。
过了足有半袋烟的工夫，他首起腰，把烟袋往鞋底磕了磕："这账......"他又顿了顿，"明明白白的。"
人群里炸开一片议论。
林德顺抬手压了压："既然账上有数，那开荒的事儿......"他看了眼林建国，"接着干。"
"我让栓子他们几个年轻的也去搭把手！"林德顺转身对身后的几个小伙子喊，"柱子、铁蛋，明儿跟着建国学开埂子！"
"得嘞！"刘西娃第一个应了，把草帽往空中一抛，"我昨儿就跟建国哥说，多个人多把力！"
日头偏西时，林建国蹲在田埂上擦锄头。
秀兰提着竹篮过来，里边装着两个玉米面窝窝："德顺叔刚才来家里，说要把咱们的开荒数报给公社。"她蹲下来，帮他拍掉裤腿上的土，"他还说......"
"叮——"
系统提示声像泉水撞在石头上。
林建国摸了摸裤兜，那里的手册正微微发烫。"声望值+100，当前声望值：1300。"
秀兰歪头看他笑："又有好事？"
"嗯。"林建国望着远处的荒地，风掀起他的裤脚，露出晒得黝黑的脚踝，"明儿把后山的地量完，水渠的走向就能定了。"
晚饭后，林建国坐在院门口纳凉。
秀兰在屋里补他的破褂子，针脚在煤油灯下闪着光。
忽然，村东头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铃，叮铃铃"。
他站起来，看见个穿蓝制服的人骑着车往村外去，后架上的帆布包鼓囊囊的。"秀兰，"他喊了一嗓子，"村东头那人是谁？"
"像是公社的通信员。"秀兰探出头，"许是德顺叔让人去报信了。"
林建国望着那点影子消失在暮色里，山风卷着青草香扑过来。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手册，觉得连晚风都带着热乎气儿——明天，该更热闹了。
次日清晨，林建国正带着大伙儿翻土，铁锨铲进土里"咔嚓"一声脆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像是好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混着自行车铃铛的脆响。
他首起腰，手搭凉棚往村口望——晨雾里，影影绰绰来了好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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