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老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墙根堆着半筐晒蔫的野菜,后窗漏进的风裹着灶膛的烟火气,把林建国铺在炕桌上的图纸吹得簌簌响。
"都来齐了吧?"林建国搓了搓掌心的茧子,目光扫过屋里二十来号人。
刘西娃蹲在门槛上啃玉米饼,赵二狗子叼着旱烟袋靠在门框边,烟锅子在暮色里一明一灭;孙铁嘴搬了块青石板坐,正用枯枝在地上画符;王石头缩在墙角,手把着磨得发亮的裤缝首搓,那是他犯愁时的老毛病。
油灯芯"滋啦"爆了个花,林建国把图纸往中间推了推,火光照得他喉结动了动:"今儿叫大伙来,是说修渠引水的事儿。"他指节敲了敲图纸上蜿蜒的红线,"原先那渠首着走,水到不了东头高地。
我跟秀兰翻了公社给的手册,要是绕山脚挖道缓坡,分一半水上去......"
"绕山脚?"赵二狗子的烟锅"咚"地磕在门框上,"那得多长的渠?
咱们队里壮劳力就三十个,春播都要抢日子,哪有功夫伺候这玩意儿?"他眯起眼,烟油子在嘴角洇出黄渍,"再说了,这水在山里流了几百年,你们偏要改道——"他突然提高嗓门,"不怕引来天打雷劈?"
屋里静了一瞬。
孙铁嘴停下画符的手,枯枝"咔"地断成两截。
王石头的喉结上下滚动,小声接话:"二狗子说得对,我听我爷说过,山上有神灵守着水脉......要是挖断了龙脉......"
林建国的后槽牙咬得发紧。
他想起前儿在山梁上,小柱子举着图纸跑前跑后,鼻尖沾着泥点说"林叔,我给您扶尺子";想起张婶子把最后半袋玉米塞给他时,手抖得像筛糠:"建国,可劲儿折腾,婶子信你"。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翻开炕桌上的《农村水利手册》,指尖压在"自流灌溉原理"那页:"二狗子,水往低处流是天生的理儿。
咱们只是让它多绕两步,去该浇的地。"他抬头时眼里冒着火,"您说天打雷劈?
要真有雷,劈我林建国脑袋上!"
苏秀兰从怀里摸出个蓝布包,抖开是一沓算得密密麻麻的纸:"我按手册上的公式算了三回。"她声音轻却清亮,"东头那西十亩沙土地,要是能引上水,掺点石灰改改土,每亩至少多打三百斤粮。"她望向王石头,"石头哥,你家老二上个月还偷喝刷锅水,咱能让娃再饿肚子?"
王石头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糖纸——那是小闺女昨儿在草垛里捡的,宝贝得揣了一天——喉结动了动:"建国,我不是信不过你......就怕......"
"怕啥?"林建国突然笑了,"要是真有龙脉,那龙早该饿趴下了!"他指着窗外蔫头耷脑的玉米地,"您瞧村南头老李家,去年收的那点粮,半袋都填不饱娃的肚子。
龙要是真显灵,早该给咱们下场透雨了!"
屋里爆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
小柱子从刘西娃腿缝里钻出来,举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喊:"我跟林叔上山量过三十回!
水从这儿流到那儿,跟我撒尿似的顺溜!"刘西娃赶紧捂住他的嘴,自己却憋不住笑出了声。
赵二狗子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把烟袋往腰里一插,梗着脖子道:"就算能引水,公社要是不允......"
"公社张干事昨儿还夸咱呢!"苏秀兰打断他,从衣襟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培训通知,县里要组织水利学习班,让建国去当教员!"她把纸摊在图纸上,"张干事说,咱要是先把渠修成了,全县都来学!"
孙铁嘴凑过去眯眼瞧,见纸上盖着红戳子,胡子抖了抖:"敢情是上边儿点头的事儿?"
"那能有假?"刘西娃把玉米饼子一扔,"我前儿跟建国哥去公社领种子,亲耳听张干事说'林家屯这小伙子,是把好手'!"他拍着胸脯站起来,"我跟建国哥干!
大不了多啃俩菜饼子,总比饿肚子强!"
"我也去!"王石头搓了搓手,"我家有把铁锨,明儿就扛来。"
"算我一个!"张婶子从门后挤进来,手里攥着个布包,"这是我家那口子的胶鞋,他走得早,放着也是放着......"
油灯芯烧得更亮了。
林建国望着一张张发亮的脸,喉咙发紧。
系统提示音像渠水冒泡似的在耳边响起:"声望值+200,当前声望值:3500。"他低头看图纸,红线在油光里泛着暖黄,像条活过来的龙。
"那就定了!"林建国一拍炕桌,"明儿天不亮就上工!
西娃子带五个人挖渠底,石头哥带人去旧窑厂捡陶片铺防渗层,秀兰管账记工分......"他抬头时,见苏秀兰正冲他笑,眼尾的细纹里全是光。
后半夜散会时,月亮己经爬过东山。
林建国踩着露水往家走,鞋底沾了满脚的泥。
苏秀兰抱着图纸跟在后边,发梢还沾着老屋的烟火气。
"明儿得让柱子他娘蒸点榆钱窝窝,上工的人得垫垫肚子。"苏秀兰把图纸往怀里拢了拢,"对了,张婶子的胶鞋......"
"都记着。"林建国摸出怀表看了眼——凌晨两点一刻。
他望着自家土房的影子,突然停住脚:"秀兰,等渠修成了......"
"等渠修成了,"苏秀兰替他说完,"咱村的娃就不用蹲在灶前喝菜汤了。"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我信你。"
远处传来两声狗叫,带着股子生分的狠劲。
林建国皱了皱眉,刚要细听,苏秀兰扯了扯他的衣袖:"许是哪家的狗跑丢了,快回吧,明儿还得早起。"
两人推开院门时,东边的天刚泛起鱼肚白。
林建国把图纸往柜顶上放,一抬头,见窗纸上映着几个晃动的影子——像是挑着担子的外乡人,正往村头走。
"建国?"苏秀兰在灶间喊,"咱今儿熬点小米粥?"
林建国应了一声,目光却仍盯着窗外。
晨雾里,领头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是邻村的老马头,背挺得像根棍子,手里攥着根柳木鞭子,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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