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渠沟里，林建国的手电筒光扫过那片青黑色岩板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蹲下身，指尖蹭过岩板上细密的纹路，像摸到了块冻硬的老牛皮——这哪是土底下藏的石头，分明是座石头山扒了层土皮，横在渠线上当路障。
"建哥，铁牛的镐头崩了。"刘西娃的声音从背后挤过来，带着股子发颤的急。
林建国抬头，就见王铁牛正蹲在五步外，手里攥着半截镐头，崩裂的刃口在手电光里泛着白，像颗碎了的门牙。
"这石头比城墙还硬！"王铁牛把断镐往地上一摔，震得土渣子乱飞。
他那蒲扇大的手背上还挂着道血痕，许是刚才砸石头时崩的，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岩板上，红得扎眼。
周围的人全围过来了。
打着火把的、拎着铁锨的，影子在岩板上晃成一片。
林建国听见有人抽了口凉气，有人小声嘀咕"咋整"，还有人把工具往地上一扔，铁锨头磕在岩板上，当啷响得人心慌。
赵二狗子的尖嗓子突然炸起来："我早说过！
这渠修不得！
前儿个冻土，今儿个硬石，明儿个指不定还冒啥妖蛾子呢！
都散了吧，回屯里种那二亩薄田，总比在这儿啃石头强！"他挤到人群最前头，袖管撸得老高，露出胳膊上没褪净的冻疮疤，"我家娃昨儿个还喊饿呢，谁爱耗这儿谁耗，我走！"
人群里起了阵骚动。
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农搓着皴裂的手，往回踅摸自己的草帽；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本来攥着铁锤，这会子也松了手，锤子"咚"地砸在土堆上。
林建国望着那片动摇的人影，喉咙突然发紧——上个月修渠过冻土时，大伙儿也这么蔫过，可那会儿他举着系统换的改良镐头，喊了句"我先挖三锹"，二十多号人就跟着抡起来了。
"谁要走我不拦。"他往前跨了一步，岩板硌得脚底板生疼，"但我得把话说清楚。"他摸出兜里的图纸，是前儿个在县里领奖时记的笔记，边角还沾着油墨香，"这段渠是脖子，过了这山梁，下游那百亩荒坡就能浇上水。
你们忘了去年秋天？
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老李家的娃捧着半块红薯啃，啃得嘴角都是血......"
人群静了。
有个老妇突然抹起了眼睛，是王婶子，她小儿子去年冬天没熬过去。
林建国看见苏秀兰从人堆里挤出来，站在他身侧，手里还攥着白天颁奖时他卷奖状的蓝布包。
她没说话，只是把蓝布包往他手里塞了塞——那里面还裹着半块早上带的玉米面饼子，是她偷偷塞的。
"我不走。"刘西娃突然开口，他才十六岁，脸上还带着绒毛，可声音硬得像块砖，"我爹说，我爷爷当年修黄河大堤，石头比这还硬，不也凿开了？"他弯腰捡起王铁牛的断镐，"建哥，你说咋干，我就咋干。"
王铁牛抹了把脸上的血，"腾"地站起来："对！
前儿个冻土都啃下来了，还能栽在石头上？
我这就回屯里磨镐头去，明儿个使大点劲！"他拎起断镐往肩上一扛，大步往屯里走，火把照得他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立在地上的旗杆。
赵二狗子还站在那儿，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有个年轻媳妇戳了戳他后腰："二狗子哥，你要走就走，俺们娘儿俩跟着建哥干。"她怀里的娃正啃着个胡萝卜，啃得吧嗒响，许是苏秀兰给的。
林建国望着逐渐安静的人群，喉咙里像塞了团热棉花。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最新章节随便看！他没顾上细听——这会子他满脑子都是岩板下的嫩芽，白天在手电光里绿得扎眼的嫩芽。
当晚，队部的油灯捻子拨得老高。
林建国蹲在炕沿上，用树枝在地上画地形："这岩板是斜着往山梁上走的，不是整座山。"他指尖戳着地上的土，"要是能凿出条沟，让渠水顺着岩板边儿绕过去......"
"缺工具。"苏秀兰坐在炕桌前，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咱屯里就三把钢钎，镐头都是旧的，刃口都卷了。"她抬头时，油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我明儿个去公社，找陈连长借点铁镐，要是能弄点炸药......"
"炸药？"王铁牛眼睛亮了，"我叔在矿上干过，说炸药崩石头最利索！"
刘西娃凑过来："我表姐夫是邻村石匠，明儿个我去问问，看能不能请他来指点指点。"他挠了挠头，"就是得带俩馍馍当谢礼，秀兰姐，队里还剩......"
"我这儿有。"苏秀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前儿个分的红薯干，我没舍得吃。"她把布包往刘西娃手里塞，"给石匠师傅带过去，就说林家屯的娃记着他恩情呢。"
林建国望着这屋子人，突然想起系统里那个"声望值"。
前儿个领奖时系统提示涨了500点，现在许是又涨了？
他没查，反正这些人的眼睛亮得跟灯似的，比啥系统提示都实在。
"明儿个我带几个人先试试火烧法。"他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老辈人说，石头经火一烧，再浇凉水，能崩出缝儿。"他望向赵二狗子的位置——那家伙早溜了，门后头只剩他那顶破草帽，"管他呢，先动起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山脚下就冒起了烟。
林建国蹲在岩板前，往石头上堆了半人高的干柴。
王铁牛举着根桦木杆子拨火，火星子"噼啪"往上蹿，烤得人脸颊发烫。
刘西娃拎着水桶来回跑，从渠里舀水，泼在烧得发红的岩板上——"滋啦"一声，岩板表面裂开几道细缝，像老墙皮脱落。
"有戏！"王铁牛把杆子一扔，抄起钢钎就往缝里捅。
钢钎尖儿卡进石缝，他卯足了劲撬，石头"咔"地响了一声，虽然只裂了指甲盖大的口儿，可人群里还是爆发出欢呼。
赵二狗子蹲在土坡上啃窝窝头，远远地喊："烧石头？
你是想把咱村都烤熟了吧？"没人理他。
苏秀兰的自行车"叮铃"响着出了屯口，后架上绑着个布袋子，是她连夜缝的，装着给公社干部看的渠线图。
日头偏西时，山脚下的烟还没散。
林建国的手背被火星子烫了好几个泡，可他盯着岩板上那道新裂的缝，眼睛亮得像团火。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他听清了："声望值+200，当前声望值：6200。"他摸了摸兜里的蓝布包，里面装着白天烧石头时崩下来的石渣子——硬是硬，可到底让他凿出缝儿来了。
"建哥！"苏秀兰的声音从山梁上传来。
林建国抬头，就见她骑着自行车冲下山坡，车把上挂着个铁镐，在夕阳里闪着光。
她鬓角的汗珠子沾着杨絮，远看像戴了顶银闪闪的帽子，"陈连长答应了！
明儿个......"
她的话被山风卷散了。
林建国望着她身后的山路，暮色里有几个身影正往这边走，扛着长条的东西，像是铁镐。
山梁上的风裹着春寒扑过来，可他胸口热得慌——就跟昨儿个领奖时一样热，就跟渠水里的嫩芽顶破土层时一样热。
岩板下的嫩芽在晚风里晃了晃，绿得更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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