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寒气往脖子里钻，林建国蹲在渠边，指甲盖大的碎石子硌得膝盖生疼。
他拿袖子蹭了蹭额头的汗，铁镐尖在巨石上敲出个白印子——这是第三天了，巴掌大的痕迹都没啃下来。
"林哥，歇会儿吧。"王铁牛把军用水壶递过来，壶身冰得他缩了缩手，"李铁锤说这石头是青冈岩，比咱们村西头老井的石头还硬三倍。"
林建国灌了口凉水，喉咙里像塞了把碎草："绕是绕不过去的，渠线得顺着山根走，不然水到不了南坡地。"他抹了把脸，镐头又抡起来，"再敲！"
三斤重的铁镐砸在石头上，"当"的一声响得人耳朵发懵。
刘西娃攥着钢钎的手首抖，虎口裂的血珠子渗在粗布手套上，红得刺眼："林哥，要不咱找公社借炸药？
我昨儿见张会计往县里送报表，捎句话的工夫......"
"借炸药得打申请。"林建国的镐头又落下，"等批文下来，秋播都要耽误了。"他蹲下身，手指抠进石头缝里，"再敲两天，总能......"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发黑。
"林哥！"
苏秀兰的尖叫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林建国踉跄两步，后颈被人托住，粗布衫的边角擦过发烫的脸——是王铁牛。
他想说话，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膝盖一软就栽进了人怀里。
"快抬回屋！"苏秀兰的手忙得发颤，摸他额头时被烫得缩回，"西婶子家有姜糖水，铁牛你跑快点！
二狗子，去把张大夫喊来！"
土炕上的旧棉被裹着林建国，苏秀兰攥着他的手腕数脉搏。
他的手掌还留着铁镐的木刺，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像块老树皮。"昨儿后半夜他就喝了半碗粥。"苏秀兰吸了吸鼻子，把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说怕耽误进度，连灶房的玉米饼都没吃完......"
王铁牛蹲在门槛外，烟锅子砸得门框咚咚响："都怪我，该拦着他的。"
"拦得住吗？"刘西娃蹲在他旁边，搓着冻红的手，"上回修梯田，他发着烧还扛了三车土。"
赵二狗子缩在院角，手里的旱烟灭了都没察觉。
他望着屋里晃动的影子，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还说"这石头比咱村老棺材板还硬，挖十年都白费"，这会儿倒盼着林建国赶紧醒过来。
月亮爬到当空时，林建国突然睁了眼。
浑身发烫，像是有团火从丹田往上蹿。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发紧，连指尖都在发颤。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像敲了面铜锣："检测到宿主连续72小时高强度劳作，触发极限状态保护机制，激活'短期力量强化buff'（时效12小时）。"
"秀兰？"他喊了两声，没人应——苏秀兰守了大半夜，在炕沿上睡着了。
林建国轻手轻脚爬起来，胶鞋刚沾地，就觉得脚底生风。
他抓起墙角的大铁锤，铁柄在手里轻得像根柴火棍。
"哎哎哎！"王铁牛蹲在院门口打盹，被推门声惊醒，"你上哪儿去？
大夫说......"
"工地。"林建国己经跨出了院门，"铁牛，跟我来。"
后半夜的月光像层白霜，铺在巨石上。
林建国站在石头前，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抡起铁锤，风从耳边刮过，"轰"的一声——巨石上裂开道半指宽的缝，石屑噼啪往下掉。
"我操！"王铁牛的烟锅子掉在地上，"林哥你......"
第二锤下去，裂缝"咔"地往两边窜了半尺。
林建国能感觉到力量顺着胳膊往锤柄涌，每一下都像有根看不见的绳子拽着他的手腕。
第三锤落下时，巨石发出闷响，拳头大的碎石块"哗啦啦"滚了一地。
"裂了！"刘西娃不知道啥时候跑来了，举着马灯的手首抖，"真裂了！"
赵二狗子从后面挤过来，瞪圆了眼睛。
月光下那道裂缝像道闪电，首劈进石头心。
林建国抹了把汗，铁锤往地上一杵——这石头，到底是软了。
"搬石头！"王铁牛反应过来，抄起撬棍就冲上去，"刘西娃，去喊人！
二狗子，搭把手！"
赵二狗子愣了两秒，弯腰抱起块碎石。
他抱得跌跌撞撞，嘴上却首嘟囔："邪了门了......昨儿还硬得跟铁疙瘩似的......"
天快亮时，林德顺披着棉袄赶到工地。
他盯着满地碎石头，又看看林建国——这小子眼下青得像涂了墨，可眼里的光比马灯还亮。"行啊你。"林德顺把旱烟袋往石头上磕了磕，"我头回见青冈岩能让铁锤砸开。"
林建国笑了笑，接过苏秀兰递来的毛巾。
她的手还凉着，指尖擦过他汗湿的脸："大夫说你得歇三天。"
"等水渠通了再歇。"林建国把毛巾递给王铁牛，"铁牛，让大伙儿吃口热乎的，晌午加碗鸡蛋汤。"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
林建国没顾上细听，他望着渠线延伸的方向，山脚下的晨雾正慢慢散开。
等水漫过南坡地，等玉米秆子长得比人高，等全村人端着碗蹲在墙根儿喝稠粥......
"都别愣着！"林建国抄起铁锨往碎石堆里一插，"今晚不歇了！"
众人哄着应了，铁锹碰撞的声音混着晨雾飘出去老远。
苏秀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那个蹲在田埂上啃凉饼子的小伙子，到底把日子敲出了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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