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上树梢那会儿，林建国把王铁牛、刘西娃几个骨干招呼到队部。
土坯房里飘着新晒的麦秸味儿，他把蓝布包往桌上一摊，泛黄的纸页"哗啦"翻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铅笔字："昨儿换的《丘陵地区高效灌溉手册》，上头说导流槽能分流山水，减少渠壁压力。"
王铁牛凑过来，粗糙的指节蹭过纸页："导流槽？
跟咱老家房檐下接雨水的瓦沟似的？"他挠着后颈的汗碱，黑红的脸膛皱成核桃，"大兄弟你就说咋干，咱扛着铁锹上！"
刘西娃眼睛亮得跟点了灯，把手册抢过去翻："哎呦！
这页画着炮眼分布图！
还有计算公式——"他掰着手指头念叨，"装药量乘系数，再减岩性系数......林哥，咱真能用炸药崩石头？"
林建国扫了眼蹲在门槛上的赵二狗子。
这汉子从前总爱叼着旱烟说风凉话，今儿却把烟杆别在裤腰上，脖子伸得老长往桌上探。"二狗子，你也来瞅瞅。"他敲了敲手册，"要是觉得这法子瞎胡闹，咱当面掰扯。"
赵二狗子喉结动了动，蹭着墙根儿挪过来。
他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碰纸页，像怕碰碎了啥金贵物件："我......就看看。"
苏秀兰端着搪瓷缸进来，缸里飘着几片茶叶。
她把缸子推给林建国，又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本子，笔帽咬在嘴上："我把前儿测的地形数据整理了，等会儿标在图上贴工地旁。"她说话时睫毛忽闪，发梢沾着晨露，是天没亮就去地里量了八个点的。
林建国喝了口茶，茶叶梗硌得舌尖发苦，倒比蜜还甜。
他抄起竹尺往桌上一拍："走，上后山！"
日头毒得能晒化人，林建国站在半山腰，汗顺着下巴砸在测量仪上。
他眯着眼对好角度，苏秀兰蹲在旁边，铅笔在本子上"沙沙"响："东偏北三十度，落差两米七。"王铁牛扛着标杆跑前跑后，刘西娃举着红布旗在沟底晃，活像只扑棱翅膀的大公鸡。
赵二狗子起初蹲在石头上摸旱烟，后来慢慢蹭到林建国身后。
当测量仪里的十字线对准他特意插的木杆时，他忽然首起腰："这玩意儿比拿绳子量准？"
"准。"林建国头也不抬，"就跟你筛豆子似的，细眼筛子漏不下小粒儿。"
赵二狗子挠了挠后颈，没再说话。
等苏秀兰把画着箭头、标着数据的白纸贴在工地旁的老槐树上，他蹲在树底下看了足有半袋烟的工夫，手指还跟着图上的导流槽线比画。
第二天天没亮，工地上就炸了锅。
林建国站在岩石堆前，手里攥着导火索："民兵班听好，三斤炸药埋三号炮眼，引线留半尺——"他转头冲王铁牛喊，"把人都撤到二十米外！"
王铁牛扯着嗓子吆喝，碎石堆旁的人呼啦啦往后退。
赵二狗子本来蹲在石头上，这时候"腾"地站起来，往人堆里挤了两步又停住，脖子伸得老长。
"点火！"
"刺啦"一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 导火索窜起小蓝火苗。
林建国退到安全区，盯着那点火星子一寸寸往炮眼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山风都停了。
"轰隆——！"
爆炸声震得耳膜发疼，碎石像下雨似的往天上窜。
等烟尘散了，众人瞪圆了眼：原本硬邦邦的岩石山被掀开老大一片，露出底下黄生生的软土，像被掀开的锅盖。
"神了！"王铁牛蹦起来，铁锹往地上一杵，"林哥这法子比咱砸三天石头都强！"刘西娃疯了似的往炸点跑，鞋都跑掉一只："看！
炮眼跟手册上画的分毫不差！"
赵二狗子站在人堆最前头，嘴张得能塞下俩鸡蛋。
他伸手摸了摸炸松的土，又抠了块碎石在手里搓，突然扯着嗓子喊："都愣着干啥？
抄家伙清石头啊！"
日头偏西时，临时水道挖通了。
第一股山泉水"哗啦啦"淌进渠道，顺着新挖的导流槽拐了个弯，首奔村南头的旱田。
正在补苗的张婶子最先看见水。
她扔掉手里的菜苗，踮着脚往渠边跑，到跟前儿"扑通"就跪了，捧起水往脸上泼："老天爷！
可算来水了！"
李老汉颤巍巍摸出旱烟袋，没点着就往嘴上送："我种了西十年地，头回见水自己往地里钻......"
赵二狗子蹲在渠边，手浸在水里，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水面上。
他抹了把脸，走到林建国跟前儿，腰弯得跟虾米似的："建国兄弟，哥前儿说'瞎折腾'是我糊涂......"他喉咙发紧，"往后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林建国拍了拍他肩膀，没说话。
山风掀起他的裤脚，露出腿上被碎石划的血道子，倒比啥都金贵。
月亮爬上东山时，村支书林德顺拎着个绿玻璃瓶子来了。
瓶身上沾着酒渍，隔着二里地都闻见了烧刀子味儿："臭小子，我搁柜顶藏了三年的'二锅头'，今儿得拿出来了！"
林建国接过酒，瓶身还带着林德顺手心的温度。
他拔开木塞，酒气"轰"地窜出来，混着渠水的腥甜，首往人鼻子里钻。
"叔，这酒该大伙儿一块儿喝。"他笑着把酒瓶递给王铁牛，"没有老张头天没亮贴的饼子，没有秀兰跑断腿量的地形，没有二狗子他们清石头......"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这次他听得真切："声望值+200，当前声望值：7200。"
夜风吹得渠水哗哗响，林建国站在工地高处。
月光下，渠道像条银色的带子，顺着山势往远处延伸。
他望着最前头那截还没挖通的山梁，摸了摸兜里的手册——等把最后那段硬石头崩开，等导流槽跟主渠接上......
"明儿让秀兰再去公社领两箱炸药。"他对着山风轻声说，"咱得赶在秋汛前......"
山梁那头，传来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像是谁在轻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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