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擦亮，林建国就被窗外的嚷嚷声闹醒了。
他趿拉着布鞋推开院门，正撞上来报信的王铁牛——那汉子跑得脑门儿冒热气，裤脚还沾着泥：“建国哥！后半夜水渠跟主山涧接上了，这会儿水势头足得能冲起磨盘！”
村南头的渠边早围了一圈人。
林建国挤进去时，正看见赵二狗子挽着裤腿站在水里，用铁锨拍打着渠壁：“都瞧仔细喽！这石头缝儿填的是咱昨儿筛的细土，保准不渗！”他一抬头看见林建国，猛地甩了甩手上的水，两步跨上岸。
林建国原以为他又要扯嗓子喊，却见赵二狗子把草帽攥得变了形，脖子红得跟煮熟的虾：“建国兄弟……”他喉结上下滚动，“前儿我骂你‘瞎折腾’那话，您就当我放了个响屁。”话音未落，腰板“咔”地弯成九十度，头顶的草帽“扑棱”掉在地上。
“二狗子你这是干啥！”张婶子赶紧弯腰捡草帽，手却抖得捡了三次才抓住。
她抹着眼睛笑：“昨儿我家那亩旱田喝饱了水，今儿秧苗都支棱起来了！”李老汉蹲在渠边，用枯枝划拉着水面，波纹里映着他咧开的嘴：“我活了五十八岁，头回见水这么听话，让往东绝不往西。”
日头升到树顶时，林德顺扛着面大红旗从公社跑回来。
红旗边角沾着泥，旗杆上还挂着张皱巴巴的通知：“公社下午开表彰会！陈主任说了，要给咱建国戴大红花！”
公社大院的土场子挤得满满当当。
林建国站在临时搭的木台子上，能看见台下王铁牛挤在最前头，脖子伸得老长；苏秀兰攥着笔记本，眼睛亮晶晶的——她天没亮就帮着擦桌子搬凳子，蓝布衫的袖子还挽到胳膊肘。
陈大勇穿着洗得发白的蓝中山装，手里的红绸证书边角卷着，一看就是连夜赶制的。
他拍着林建国肩膀，补丁蹭得人胳膊发痒：“咱公社啥时候缺过肯干的？可缺的是能琢磨、能带着大伙儿一块儿干的！”台下响起一片掌声，赵二狗子拍得最响，手掌都拍红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林建国接过证书时，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王铁牛扛着百斤石头爬山路，肩膀磨得渗血；想起苏秀兰打着手电筒在地里量了十七夜，鞋跟都磨平了；想起赵二狗子昨儿清石头时，指甲盖掀了还咬着牙继续抡镐头。
“没有大伙儿，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挖不通这道山梁。”
掌声更响了。
苏秀兰在台下使劲儿鼓掌，手背都拍红了——她知道，眼前这个说“不是我一个人”的汉子，曾在暴雨里守着未成型的渠道整夜没合眼；曾把系统兑换的玉米饼子分给最饿的娃，自己啃干红薯；曾为了找合适的炮眼位置，在山梁上转了三天三夜。
会后，林建国溜达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
确认西周没人，他默念“兑换”，手心立刻多出把亮铮铮的锄头——比旧锄头轻了小半，木把儿却裹着层软胶，握起来像揣着块温乎的玉。
系统提示音跟着响起：“中级农业工具己发放，《丘陵地区高效灌溉手册（升级版）》己存入背包。”
他蹲在树底下翻手册，风掀起纸页，一行字突然跳进眼里：“利用山坳地形修建小型蓄水池，可储存雨季降水，提升旱季灌溉效率。”林建国手指蹭过那行字，喉结动了动——村后那道废弃的老山坳，正合适！
他掏出铅笔在裤腿上记：“山坳长宽、集水面积、堤坝材料……”
“想啥呢这么入神？”苏秀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端着碗绿豆汤，碗边还沾着颗饭粒——准是刚从食堂帮大伙儿分完饭就跑来了。
林建国赶紧把手册塞进怀里，却被她笑着按住：“我都瞧见了，县里的通信员刚走。”她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伤疤，“说要请你去县里讲开荒经验，下礼拜三。”
“我一个庄稼汉，哪会站台上讲话？”林建国挠着后脑勺，耳尖发红。
苏秀兰把汤碗递给他，手因为常年打算盘磨出薄茧：“你教二狗子他们使新锄头那会儿，讲得比谁都明白。”她望着远处哗啦啦的渠水，眼睛里映着光，“再说了……”声音轻得像风，“你得让更多人知道，咱庄稼人也能琢磨出金点子。”
月亮爬上东山时，林建国独自上了后山。
山风裹着渠水的腥甜往衣领里钻，他摸着兜里的手册，系统提示音突然清晰响起：“检测到宿主达成‘公社模范’成就，开启‘县级榜样’进阶任务——‘打造百亩高产试验田’。”
他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村民家的煤油灯，有的亮着，有的己经熄了。
从前这些灯总是暗的，因为缺油；现在亮堂了，因为锅里有了余粮。
林建国握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山风掀起他的裤脚，露出腿上未愈的伤疤——那是前天搬石头时划的，现在倒像枚勋章。
“百亩高产田……”他对着山风轻声说。
风里突然传来股潮味儿，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西边——不知何时聚起团乌云，像块打翻的墨汁，正慢悠悠往这边挪。
林建国摸了摸裤兜的火柴，又把胶鞋往床头挪了挪。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听见远处传来闷雷，像谁在山背后敲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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