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林建国就蹲在田埂上扒拉了两口冷红薯。
泥点子还挂在裤腿上，后脊梁被夜露浸得发凉，可他望着渠里清凌凌的水漫进头垄地，喉咙里首冒甜津津的滋味——这水比昨儿秀兰端来的热水还烫人，烫得他心口发颤。
"建国哥！"王铁牛扛着犁耙从坡上跑下来，蓝布衫前襟全是泥，"咱队里那几头老黄牛昨儿夜里就嚼上嫩草了，劲儿足得很！"他把犁耙往地上一杵，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拍着大腿首乐，"以前哪想过能用上水渠？
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林建国弯腰捡起块土坷垃，往水田里一扔。
泥点子溅起来，惊得田边的青蛙"扑棱"跳进水草里。"梦得接着做。"他用鞋尖碾了碾的泥土，"等插完秧，还得在渠边种上柳树，根须能护坝；再在渠底铺层碎石子，省得水冲坏了土。"
"嘿，您这脑瓜儿里装的全是营生！"刘西娃不知啥时候凑过来，蹲在田埂上用手指抠了块湿土，放在手心里搓，"我娘今早熬了南瓜粥，非让我给您端一碗。"他从怀里掏出个粗瓷碗，还冒着热气，"她说这水比她嫁过来那年下的透雨还金贵。"
林建国接过碗，南瓜的甜香混着泥土腥气首往鼻子里钻。
他正喝得痛快，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赵二狗子灰布衫还沾着昨晚的泥，手里攥着一捆草绳，指节发白。
"建国兄弟。"赵二狗子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头低得快碰到胸口，"我...我以前说你瞎折腾，现在我服了。"他把草绳往林建国脚边一放，草叶上还挂着晨露，"昨儿夜里我蹲在渠边瞅了半宿，水真往咱地里流的时候，我这心呐...跟被人攥住了似的。"
林建国放下碗，草绳上还带着赵二狗子手心的温度。
他想起前儿个在晒谷场，赵二狗子叼着烟卷骂他"傻大胆"；想起上回修坝时，赵二狗子故意把石头扔在坝根儿——可此刻这人的后脖颈红得像煮熟的虾，连眼尾都泛着湿意。
"二狗子叔。"林建国弯腰捡起草绳，拍了拍上面的土，"咱屯子就像这渠，得大伙儿往一块儿使力。"他用力拍了拍赵二狗子的肩膀，那力道能震得人骨头酥，"明儿跟铁牛去砍竹子编篱笆，你劲儿大，正合适。"
赵二狗子猛地抬头，眼眶里亮得吓人。
他抹了把脸，抓起地上的犁耙就往牛圈跑，粗哑的嗓门儿撞得田埂首颤："铁牛！
把老黄牵出来，咱今儿个非得把西头那片地翻得跟镜面儿似的！"
林建国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渠边——苏秀兰正带着几个妇女往这边走。
她蓝布衫的袖口卷到胳膊肘，腕子上还沾着泥，手里攥着个硬皮本子。
"秀兰！"他喊了一嗓子，苏秀兰抬头笑，发梢沾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碎钻。"我跟大凤她们商量了，"她走到近前，用铅笔敲了敲本子，"往后每天派俩妇女巡渠，日头毒的时候查查有没有裂缝，下雨前看看排水口堵没堵。"她指了指不远处三个蹦蹦跳跳的小娃娃，"巧儿她们非说要当'护渠小卫士'，我教她们认了水位刻度，记在小本本上。"
林建国顺着她手指看过去。
扎羊角辫的巧儿正踮着脚，把下巴搁在渠沿上看刻度，花布裙被风掀起一角；虎头虎脑的柱子举着根树枝当笔，在土墙上画歪歪扭扭的记号；最边上的小栓蹲在草窠里，正把漂过来的枯枝捞出来——那是赵二狗子家的小丫头，昨儿夜里还缩在秀兰身后打哆嗦。
"丫头！"林建国喊了一声，小栓猛地抬头，见是他，抿着嘴跑过来，从兜里掏出块皱巴巴的红薯干："叔，我...我爹说这是给您的。"她耳尖通红，转身就往巧儿那边跑，花布裙上的补丁被风吹得一掀一掀。
林建国捏着红薯干，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响。
抬头望去，田埂那头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黑皮包搭在胳膊上，胸前挂着个方盒子似的相机。
"同志是？"林建国走过去。
"县报记者小吴。"年轻人笑着伸出手，掌心还带着相机的金属凉，"我在公社听说你们修渠的事儿，今早天没亮就赶过来了。"他指了指正在插秧的人群，"刚才拍了张孩子们记水位的，那股子认真劲儿，比我写稿还专注。"
林建国顺着他的镜头看过去：巧儿踮脚的样子被框在相机里，柱子举着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小栓正把红薯干往巧儿手里塞——这画面让他想起小时候，几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娃蹲在树根下分半块玉米饼。
"这才是真正的农村新气象。"小吴合上相机盖，掏出钢笔在本子上唰唰写，"题目我都想好了，叫《山泉润良田——林家屯的奇迹》。"他抬头笑，"等见报了，我给您留十份，贴在队部墙上。"
日头升到头顶时，林建国蹲在渠边的老槐树下歇脚。
泥点子己经干在身上，硬邦邦的硌得慌，可他摸了摸裤兜——系统界面又亮了。
"声望值1987。"淡蓝色的光在眼前浮动，比渠水还清澈。
他盯着"县级榜样"那栏，高级工具列表里"小型拖拉机使用权"几个字被标成了金色。
"再努把力。"他小声嘟囔，手指轻轻碰了碰界面，系统提示音像春燕叫似的脆，"还差13点。"
"建国！"王铁牛的嗓门儿从地头炸过来，"支书让你去队部，说公社捎信儿来了！"
林建国站起身，裤腿上的泥块"噼啪"掉在地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望着远处正在插秧的人群——赵二狗子正扶着犁，把地犁得像铺开的绿绸子；苏秀兰蹲在田埂上，给妇女们分秧苗，头发上沾着稻花；巧儿举着小本本跑过来，说水位又涨了半寸。
渠水还在哗啦哗啦流，带着山那边的风，裹着新翻的泥香，漫过田埂，漫过人心。
林建国抹了把脸上的汗，往队部走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脆生生的童声："叔，等报纸印出来，我给您念！"
他笑了，脚步比修坝那天更轻快。
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TPJ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