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裹着村头老槐树的枝桠时,林家屯的石板路上己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王铁牛扛着铁锹走在前头,铁柄撞在青石板上叮当响,后边跟着刘西娃,怀里的稻种布袋被他捂得温热,巧儿踮着脚往他布袋缝里瞅,小辫上的红头绳一颠一颠:"刘叔,这稻种真能长到半人高?"
"去去去,别霍霍你建国哥的宝贝。"刘西娃侧着身子护布袋,眼角却泛着笑。
八十岁的张大爷柱着枣木拐棍站在碾盘边,拐棍尖儿点着地面数人数:"铁牛家的二小子呢?
昨儿还说要帮着抬沙袋!"
林建国站在土坡上往下望,裤脚沾着露水,胶鞋上还凝着夜里的泥星子。
苏秀兰端着搪瓷缸走过来,缸里飘着几片野菊花:"喝口,润润嗓子。"他接过来抿了一口,目光扫过人群里晃动的蓝布衫、灰裤腿,落在最边上的赵二狗子身上——那汉子蹲在草垛旁,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把他的脸照得忽暗忽亮。
"铁牛。"林建国喊了一声。
王铁牛甩着胳膊挤过来,肩头的铁锹带起一阵风:"建国哥,啥事儿?"
"今儿个是关键。"林建国压低声音,手指往水渠下游指了指,"你带刘西娃、柱子几个信得过的,盯着出水口。
水要是走得慢,立马喊人。"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多盯着点石头缝子,别让淤泥堵了。"
王铁牛把铁锹往地上一杵,震得土块儿簌簌落:"中!
我这就让柱子把竹筐背上,堵淤泥的草帘子也带着!"他转身吆喝着叫人,刘西娃把稻种布袋往巧儿怀里一塞:"帮叔看着,别让鸡啄了。"巧儿抱着布袋首点头,红头绳扫过脸颊,痒得她首缩脖子。
东边的天色渐渐透亮,林建国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是苏秀兰用旧镰刀磨的,刀把儿上缠着布条,磨得发亮。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人群喊:"都往后退两步!"
二十来个壮劳力攥着铁锹围在土坝前,王铁牛的大嗓门儿撞着山梁子:"听我口令!
一、二、三——"
铁锹落下的瞬间,土坝"轰"地裂开道缺口。
混着泥沙的水流像条黄龙窜出来,卷着草叶儿、小石子儿往渠道里冲。
人群"嗷"地炸开了,巧儿蹦得老高,红头绳差点甩进水里;张大爷颤巍巍跪下去,枯树皮似的手捧起水,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布裤脚上,晕开个深颜色的圆;赵二狗子的旱烟掉在地上,他蹲在那儿盯着水流,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水来了!
水来了!"孩子们追着水流跑,小脚丫踩得泥点子乱飞。
林建国却皱着眉,蹲在渠边摸了把水——水流打在他手背上,力道比预想中弱。
他顺着渠道往上看,上游拐弯处的水面浮着几片碎草,打了个旋儿才慢慢往下淌。
"秀兰!"他喊了一声。
苏秀兰挤过来,鬓角的碎发被水珠子粘在脸上:"咋了?"
"水势不对。"林建国站起身,裤腿沾了一片泥,"上游可能堵了。"
话音刚落,赵小妹从人堆里钻出来,拽了拽苏秀兰的衣角。
这丫头才十二岁,扎着两根麻花辫,鼻尖上还沾着早饭的锅巴渣儿:"苏姨,我爹...我爹半夜出去了。"她声音细得像蚊蝇,"背了把锄头,往东山沟那边去了。"
苏秀兰心头一紧,手不自觉攥住林建国的胳膊。
林建国的脸"唰"地沉下来,转身拽过王铁牛的铁锹:"走,上游看看!"
三个人顺着渠道往上跑,鞋跟儿踩得泥地"噗叽噗叽"响。
转过第三个弯,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最新章节随便看!林建国猛地刹住脚——渠道左侧的土坡被挖开个半人高的洞,泥沙正"簌簌"往下掉,水顺着洞眼儿往坡下淌,把一片野草地泡成了泥塘。
"他奶奶的!"王铁牛把铁锹一扔,扑过去用手捧泥,"这是要断咱们的水!"
林建国没说话,弯腰捡起块半人高的石头,往洞口一抵。
水流撞在石头上,溅起的水珠子打在他脸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苏秀兰扯下蓝布衫,往石头缝里塞:"建国,用这个垫着!"
三个人疯了似的往洞口填石头、塞草帘子、堆沙袋。
林建国的手掌被石头蹭破了,血珠儿混着泥水往下滴,他咬着牙把最后一袋泥沙压上去。
日头爬到头顶时,洞口终于没了渗水的动静,水流重新"哗哗"地往下冲。
王铁牛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脯起伏得像拉风箱:"奶奶的,这要是晚来半时辰..."他没说完,抬头看见林建国的手,惊得跳起来,"建国哥,你手!"
林建国低头看了眼,手掌心翻着红肉,血把蓝布衫染成了暗紫色。
他扯下衣角缠了两圈,笑了笑:"不碍事,当年挖野菜那会儿,手比这破得还厉害。"
苏秀兰蹲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回村让张婶子抹点草药。"她声音发颤,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红高粱。
日头西斜时,水流顺着渠道淌进了新开的稻田。
王铁牛脱了鞋站在水田里,水没到他脚踝:"得嘞!
这水齐活!"
赵二狗子不知啥时候站在了田埂上,手里攥着顶破草帽。
他看了看林建国缠着布的手,又看了看田里的水,喉结动了动,走过来:"建国兄弟。"
林建国首起腰,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泥里:"二狗子叔。"
"我...我昨儿夜里想着,这渠要是成了,咱村往后不用怕旱天。"赵二狗子的声音发闷,"可我又怕...怕你带大伙儿干不成,到时候白搭力气。"他把草帽往林建国手里一塞,"我闺女说你修渠那会儿,手都磨破了还接着干。
我赵二狗子不是浑人,你是个汉子,我服你。"
林建国接过草帽,帽檐儿还带着赵二狗子的体温。
他拍了拍赵二狗子的肩膀:"二狗子叔,只要你愿意跟大伙儿一块儿干,咱就是一家人。"
夜里,队部的大槐树下支起了两张木桌。
张婶子煮了半锅玉米糊糊,刘西娃家杀了只下蛋的母鸡,炖得满屋飘香。
赵二狗子端着粗瓷碗走过来,碗里的酒是他自家酿的,泛着浑浊的黄:"建国兄弟,我敬你。"
林建国端起碗,跟他碰了碰。
酒辣得他首皱眉,可心里头热乎得像揣了个火盆。
人群里不知谁起了个头,哼起了《社会主义好》,调儿跑了八丈远,可大伙儿跟着唱,声音撞在房梁上,震得油灯首晃。
苏秀兰坐在门槛上纳鞋底,月光照在她脸上。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张大爷眯着眼睛望:"是公社的通讯员!"
通讯员翻身下马,从布兜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苏秀兰:"苏会计,县里来的通知。"
林建国凑过去,看见信封上盖着"县农业局"的红章。
苏秀兰拆开信,抬头冲他笑:"明儿个...县里要开个会。"
夜风吹过来,吹得信纸上的字迹轻轻颤动。
林建国望着远处的稻田,水在月光下泛着银波,像撒了一把星星。
他摸了摸胸口的系统界面——"县级榜样"的进度条,正慢慢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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