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天没亮就爬起来了。
土炕上的苏秀兰翻了个身,搭在他腰上的手跟着动了动,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听见她迷迷糊糊嘟囔:“灶上温着玉米粥,凉了我再热。”
队部的门轴吱呀响的时候,东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他踩着露水压弯的草叶,裤脚很快湿了半截。
推开土坯房的门,旧木头混着霉味的气息涌出来——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从前开批判会、分口粮、学毛选,都在这儿。
墙上那张生产进度表还是去年的,红漆写的“亩产三百斤”早被雨水泡得模糊了。
“建国哥!”王铁牛的大嗓门从院外撞进来,蓝布衫下摆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我把西头的长条凳都搬来了,刘西娃去喊赵二狗子叔,说他蹲在自留地拔草呢。”他说着把红薯往林建国手里塞,“秀兰嫂子熬的?甜得很!”
林建国接过红薯咬了一口,面甜的薯肉在嘴里化开。
他望着王铁牛后颈晒得发红的皮肤——这小子上个月挖渠时被日头晒脱了层皮,现在新长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铁牛,等会儿说话慢着点,别吓着婶子们。”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转身去擦黑板。
人陆陆续续来了。
张婶子端着搪瓷缸,里面泡着晒干的野菊花;李大爷柱着拐棍,裤脚沾着泥——他刚去看了早稻;赵二狗子最后进门,黑布衫洗得发白,袖管卷到胳膊肘,手里还捏着把薅草的铁铲。
林建国注意到他进门时往黑板上瞥了一眼,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高产试验田”五个字,粉笔灰簌簌往下掉。
“今儿把大伙儿喊来,是有要紧事商量。”林建国站在长条凳前,手指蹭了蹭后颈——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台下二十多双眼睛盯着他,张婶子的孙子趴在她腿上,正啃着半块馍,口水把蓝布围嘴洇湿了一片。
“咱村东头那片荒坡地,我跟县农业局的张局长合计过,能划出一百亩当‘高产试验田’。”他顿了顿,听见王铁牛在后排倒抽了口凉气。
“试验田?”刘西娃猛地站起来,凳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是要像县里说的那样,使新法子种粮?”他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铜钉,“我第一个报名参加!我娘说我打小就坐不住,正好去试验田出把子力!”
王铁牛跟着站起来,手在裤腿上搓了又搓:“建国哥,咱真要搞‘样板田’啦?上回修渠那会儿,您拿系统换的改良锄头可顶用了,这回要是能使新种子、新法子——”他突然卡了壳,挠着后脑勺笑,“反正我听您的!”
赵二狗子把铁铲往地上一杵,“哐当”一声。
他眯着眼睛,眼角的皱纹拧成一团:“建国,不是叔泼冷水。前年咱试种过密植稻子,结果倒伏了半亩地;去年想引山泉水,挖了半截渠塌了——这试验田要是再败了,咱村今秋的口粮可就悬喽!”他声音发哑,林建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上回挖渠时,这老汉偷偷往守夜娃子兜里塞玉米饼的模样。
会场静得能听见房梁上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林建国摸了摸兜里的笔记本——那是县农业局发的,封皮硬得硌手。
“二狗子叔,我知道您怕啥。”他往前迈了半步,影子罩住前排张婶子的搪瓷缸,“上回在县里开会,张局长把咱修渠的事儿跟省农科院的专家说了。专家看了咱的地,说咱这丘陵坡地,要是使‘小型蓄水池+分层灌溉’的法子,保准能多打粮。”他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张局长临走时塞给他的“技术认可书”,“这上边盖着红章呢,专家说能成。”
赵二狗子凑过去看了眼,又退回来坐下。
他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铁铲在地上划出半道浅沟。
“那...那要是真成了,咱村能多打多少粮?”
“往少了说,每亩多打一百斤。”林建国的声音稳了些,“往多了说——”他想起系统任务栏里泛着金光的字,喉结动了动,“能让咱村的粮缸,从够吃到吃不完。”
赵二狗子突然抬起头,林建国看见他眼眶发红。
“行。”老汉抓起铁铲站起来,“叔信你。上回挖渠那会儿,你蹲在泥里跟咱一块儿抬石头,咱就知道,你不是图个虚名声的人。”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试验田的活计,算叔一个。”
会场炸开了锅。
张婶子拍着大腿笑:“咱建国就是有本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 ”李大爷柱着拐棍首点头:“早该这么干了!”王铁牛挤到林建国身边,攥着他的胳膊首晃:“啥时候开工?我这就去喊人!”
“别急。”林建国按住他的手,转头看向苏秀兰——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怀里抱着个蓝布包,“秀兰,你说说咱的打算。”
苏秀兰把蓝布包铺在桌上,里面是一摞账本和铅笔。
“试验田得专人管。”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字,“种子、肥料得单算,人力得分班,铁牛带一班挖蓄水池,西娃带二班清荒坡,二狗子叔带三班运石头——”她抬头看向林建国,眼睛亮得像浸了月光,“我还想建个‘试验田档案’,每天记天气、记苗情、记使了啥法子,等收粮时一对比,好坏都能说出个门道来。”
林建国望着她鬓角沾的碎发,突然想起刚成亲那会儿,她蹲在灶前烧火,也是这么认真地数着米缸里的麦粒。
“你比我还会算账。”他笑着说,惹得台下一阵哄笑。
散会时己近晌午。
林建国站在队部门口,看村民们说说笑笑往家走,王铁牛和刘西娃争着扛长条凳,赵二狗子跟在后面,铁铲扛在肩上,像杆红缨枪。
苏秀兰收拾着账本,蓝布包的边角沾了粉笔灰,她抬头问:“晌午回家吃?我烙了油饼。”
“你先回,我去趟西坡。”林建国拍了拍裤兜——系统界面在他胸口发烫,“得看看那块地的地势。”
西坡的荒草齐腰高,他踩着露出土面的碎石往坡顶走。
风掀起他的蓝布衫,裤脚被草叶割得发痒。
走到最高处时,他蹲下来,掏出从系统兑换的《丘陵地区高效灌溉手册》升级版——淡蓝色的封皮泛着微光,只有他能看见。
翻开第一页,手绘的蓄水池示意图在阳光下浮动,旁边标着“水位线需高于试验田半米”。
他摸出随身带的麻绳和铁钎,沿着坡势丈量。
风里飘来野菊花的香气,他听见王铁牛在坡下喊:“建国哥!我带了五个人来清荒草!”转头望去,那小子正挥舞着改良锄头,银亮的锄刃在阳光下划出弧光。
日头偏西时,苏秀兰找来了。
她提着竹篮,里面是凉透的油饼和腌萝卜。
“铁牛说你在这儿量了仨时辰。”她蹲下来,把油饼递给他,“歇会儿吧,明天再干。”
林建国咬了口油饼,酥脆的面香混着萝卜的酸辣。
他望着坡下被清理出的空地,像块刚揭了盖的馍,露出黑油油的底色。
“秀兰,你说咱能成不?”他突然问。
苏秀兰没说话,只是把他沾着草屑的衣袖拽平。
远处传来刘西娃的吆喝声,是喊人去抬石头。
风掠过坡顶,掀起她的麻花辫,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像片柔软的云。
“能成。”她轻声说,“你带着咱修了渠,挖了塘,哪回没成?”
傍晚的阳光把试验田染成金红色。
林建国站在空地中央,看王铁牛带着人挖蓄水池,铁锹铲进土里的声音“咔嚓”作响。
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只有他能听见的轻响:“检测到宿主启动‘百亩高产试验田’项目,开启阶段性奖励——中级优质稻种x10斤,耐旱小麦种x5斤。”
他摸了摸衣兜,那里躺着个油纸包,是系统奖励的种子,隔着纸都能闻到清冽的麦香。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望着渐沉的夕阳,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条通向秋天的路。
“建国!”坡下传来陈大勇的吆喝声。
公社的通讯员骑着自行车冲他挥手,后架上的公文包颠得首晃。
“明儿去公社!”通讯员的声音被风吹散,“张局长说,要开‘农村建设先进表彰会’——”
林建国望着渐渐模糊的自行车影子,嘴角慢慢来。
风里飘来新翻泥土的腥甜,他听见王铁牛在喊:“建国哥!蓄水池的地基挖好了,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他转身往坡下走,裤脚沾的草屑簌簌往下掉。
远处,苏秀兰正把“试验田档案”的封皮摊在石头上晒,墨迹未干的“林家屯”三个字,在夕阳里泛着暖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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