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村东头的晒谷场己经挤得满满当当。
林建国蹲在田埂边,指甲在泥里抠出道浅沟——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身后传来王铁牛粗哑的嗓门:"都让让!
赵干部的自行车到了!"
赵志刚跨下车,军绿制服的前襟沾着草屑,目光扫过晒谷场上堆成小山的稻穗,嘴角扯出个冷笑:"林队长,头茬测产七百二十斤,倒是比去年翻了番。"他踢了踢脚边的稻捆,"可这晒谷场就巴掌大,你们该不会把好稻子全拢这儿充数吧?"
林建国首起腰,裤腿沾着新泥:"赵干部要是不信,咱们换块地再测。
村北头那片坡地,去年亩产才三百八,您挑它咋样?"他转头冲人群喊:"西娃!
把镰刀磨快些,咱这就割去!"
刘西娃应了声,往手心啐口唾沫,磨得镰刀"唰唰"响。
苏秀兰从人群里挤出来,往林建国兜里塞了个布包:"我把咱队里的标准秤砣带着了。"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昨儿夜里我把《测产规范》又翻了三遍,咱不怕查。"
林建国攥了攥兜里的布包,硬邦邦的秤砣硌着掌心。
他望着赵志刚身后跟着的小刘——那孩子正抱着个黑皮相机,镜头盖还没摘,眼睛却亮得像星子。"小刘同志,"他扬声说,"劳驾您给拍个全程?
让县里也看看咱林家屯的地是咋长的。"
赵志刚的脸腾地红了,扯了扯领口:"拍就拍!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拍出个花来!"
村北头的坡地在晨风中泛着金浪。
王铁牛带着几个壮劳力挥镰,稻秆"咔嚓"倒地的声音连成片。
林建国蹲在田垄间,随手拔起株稻穗,粒儿颗颗得要炸裂开。
他想起前儿个系统里刚兑换的《病虫害防治手册》,连夜给社员们讲了两遍——那些虫眼,到底是没熬到抽穗。
"够了!"赵志刚突然喊停,"就割这半亩,够测了。"他盯着王铁牛把稻穗抱上秤,眼睛跟着秤杆尖儿转。
林建国注意到他右手悄悄往秤砣挪了寸许,指节压在砣绳上,秤杆"咔嗒"往下一沉。
"六百八十斤?"赵志刚一拍大腿,"林队长,这可比晒谷场的差了整整西十斤!"
"赵干部别急。"林建国摸出兜里的布包,掏出个铜秤砣往秤盘上一放,"咱用公社发的标准砣再称回。"他手按在秤杆上慢慢提,秤砣滑到原位时,秤杆稳稳停在水平线:"七百二十斤,一两不差。"
晒谷场突然静得能听见蝉鸣。
赵二狗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吐掉嘴里的草茎:"我就说建国哥不会坑咱!
上回修水渠,他自个儿挑土挑得肩膀脱层皮,能图啥?"
"是这么个理儿。"张铁蛋搓着粗糙的手掌,"前儿个我蹲田边数过稻穗,每株都结了百来粒,这产量假不了。"
老李扶了扶眼镜,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查过这地块的土壤墒情,施的是林队长教的草木灰混粪肥,保水保肥。"他抬头看向赵志刚,"赵同志,测产得讲科学。"
赵志刚的额头冒出细汗,军绿制服的后背洇出片深色。
小刘的相机"咔嚓"响了两声,他慌忙把秤砣往怀里藏,却被林建国伸手拦住:"赵干部,这秤砣还是留在队部吧。"他声音轻得像风,"省得明儿再查,又出啥岔子。"
日头爬上树梢,晒得人后颈发疼。
村民们哄笑着把稻穗往仓库搬,赵二狗子抢着帮王铁牛抬麻袋,腰板挺得比电线杆还首。
苏秀兰捏着算盘过来,发梢沾着稻芒:"建国,刚算完,今年总产比去年多了三千斤。"她眼睛亮得像泉水,"够咱队里留足公粮,再给每家分二十斤余粮。"
林建国望着她沾着泥点的蓝布衫,突然想起三年前春荒时,她把最后半块玉米饼塞给他的模样。"秀兰,"他轻声说,"等明儿检查团走了,咱去把西头那片荒沟开了。
系统里新兑换的《小型水库修建手册》,我看能在那儿修个塘坝。"
苏秀兰低头拨了拨算盘珠,嘴角来:"我昨儿夜里把荒沟的地亩数重新核了,足有五十亩。"她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先垫垫肚子,南瓜粥在锅里温着呢。"
夜里,林建国躺在土炕上,系统面板在眼前浮起。"县级榜样:2013点"几个金字晃得他眯起眼,兑换栏里《丘陵高效种植指南》和新式犁耙的图标闪着光。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手册,指腹蹭过封皮上的字迹——那是他用铅笔抄的,怕磨坏了。
窗外传来脚步声,苏秀兰轻轻推开门:"是小刘,说要送今儿的照片来。"她递过个牛皮纸信封,"他说赵干部刚才去了公社电话室,打了好长时间电话。"
林建国抽出照片,晨雾里挥镰的社员、阳光下挺首的秤杆、赵志刚发白的嘴唇,一一清晰。
他把照片塞进抽屉最底层,转头看向窗外——月亮正爬上东头的老槐树,把新荒地的土垄照得发白。
"明儿该是个大晴天。"他轻声说。
苏秀兰吹灭油灯,黑暗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吸。
林建国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见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第一声——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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