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礼堂的红漆门推开时，林建国肩头的大红花蹭到门框，几片碎红落进雪地里。
他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这是秀兰连夜用队里剩下的红布缝的，针脚密得能数清，刚才她还在他耳边念叨"别让花掉了，那是咱村的脸面"。
礼堂里早坐满了人。
前排是各公社书记，蓝布中山装洗得发白；后排挤着穿粗布棉袄的农民代表，鞋底下的泥在青砖地上蹭出一道道灰印。
林建国往台上走时，左边第三排突然响起个粗嗓门："林队长！"王铁牛探着脖子挥手，棉帽子滑到后脑勺也顾不得，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这小子非说要跟来"撑场子"，被秀兰硬按在礼堂外，怎么溜进来的？
"肃静！"主持会议的公社刘主任敲了敲话筒，扩音器"刺啦"响了一声。
林建国站在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突然在角落捕捉到一道阴鸷的视线——周文远缩在最后排，手里的笔记本被捏出褶皱，正死死盯着他胸前的大红花。
那是邻村的生产队长，上个月在县上开会时还拍着桌子说"开荒就是瞎胡闹，破坏集体地亩册"。
"下面，颁发全县'种田能手'证书！"
红绸覆盖的托盘递过来时，林建国触到金属证书壳的凉意。
县委书记老陈从主席台上走下来，手掌像晒透的老树皮，拍在他后背上："小同志，我可听说了，你们村的红薯窖能存三个月不烂，这法子得推广。"
掌声如潮水涌来。
林建国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带着王铁牛他们在山梁上刨冻土，铁镐下去只砸出白印子；想起秀兰蹲在灶房里算工分，油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想起系统界面里那串刚涨破两千的声望值，昨晚还闪着暖黄的光。
"种地不是为了出风头。"他开口时，话筒发出轻微的嗡鸣，"是为了让咱老百姓，顿顿能端上热乎饭。"
礼堂突然静得能听见房梁上落雪的声音。
张教授坐在第三排最边上，正扶着老花镜点头，银白的鬓角被灯光染成金色——上个月他来林家屯指导修渠，蹲在泥里帮着测水位，裤脚沾了半尺泥，走的时候说"小同志，你这是给丘陵地找活路"。
散场时，王铁牛挤到台前，棉袄扣子崩了两颗："建国哥，我刚才在外头听见周文远跟公社老张头说...说你擅自开荒，没跟上面报备！"他喘得厉害，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我想冲进去理论，让秀兰姐拽住了。"
林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招待所，别咋呼。"
转过走廊拐角，老赵的灰布大衣扫过墙根的积雪。
他往林建国手里塞了个纸团，手指冰凉："匿名信，说你'破坏土地政策，搞小团体'。"老头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绷成线，"上面让人查了，明天可能有人找你谈话。"
纸团在掌心洇出潮意。
林建国捏着它走进招待所房间时，苏秀兰正踮脚挂他的大红花——那是她特意找队里的巧媳妇用红布拼的，说是"比买的精神"。
作者“稀饭爱吃大米”推荐阅读《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见他脸色沉，她放下剪子："咋了？"
"有人告状。"林建国反手关上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
他摸了摸胸口的徽章，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淡蓝浮现——这是他上个月刚解锁的"隐藏状态"功能，能屏蔽兑换记录。
手指在虚空中划动，选中"接触上级时自动隐藏"选项，蓝光闪了闪，消失在瞳孔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林建国刚把信塞进枕头底下。
李红梅带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干部站在门口，她胸前的工作牌在灯光下反光："林同志，组织部想了解下开荒的具体情况，方便吗？"
苏秀兰立刻去烧水，铜壶在炉子上"咕嘟"响。
林建国坐在木凳上，后背蹭到粗糙的墙皮——这招待所的墙还是土坯砌的，去年发洪水时漏过雨，墙根还留着黄渍。
"听说你们开荒前没走公社审批流程？"戴眼镜的干部翻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纸上。
林建国想起老赵的话，喉咙里像含了颗凉山楂："当时地里薄得种啥都不长，老人们饿得啃树皮。
我找过公社三次，可批文要等开春...总不能看着乡亲们饿肚子。"他顿了顿，"地是集体的地，荒着也是荒着，咱把它种上，打的粮食还不是交公粮？"
李红梅突然笑了，笔尖在本子上点了点："我去过林家屯，你们修的水渠能绕村半圈。
张教授说那设计'土是土了点，可管用'。"她合上本子，"今天就到这儿，不耽误你们休息。"
送走客人，苏秀兰关上门，门闩"咔嗒"一声落稳。
她摸出藏在柜顶的搪瓷缸，倒了半杯红糖水："他们问得细，可眼神没挑刺。"
林建国喝了口，甜丝丝的顺着喉咙往下淌。
他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纸角还沾着雪水："有人不想让咱好过。"
"那咱就把事做得更漂亮。"苏秀兰坐在他身边，手覆在他手背的冻疮上，"明儿个找张教授，让他帮着写份调研报告——咱用数据说话，用粮食说话。"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路灯把雪花照成金粉，落在窗台上。
林建国望着信纸上模糊的字迹，突然想起张教授说过的话："种地要接地气，做事也得接地气。"他把信折成小方块，塞进上衣内袋——那里还装着入党申请书，纸角被体温焐得发软。
"睡吧。"苏秀兰吹灭油灯，黑暗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林建国摸着胸口的内袋，听着窗外雪落的声音，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声望值+50，当前2130，己达县级榜样标准。"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
林建国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想起山梁上那片新开的地——春天一到，那里该泛绿了吧？
他攥了攥内袋里的信，指节发出轻响。
明天，得找张教授好好合计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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