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弯腰捡蓝布衫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老赵的声音里带着他跑了二十里山路才会有的粗重,像是被北风灌进了嗓子眼里:"建国同志,有封信,你看看。"
秀兰己经去开门了,棉门帘掀起的瞬间,冷风裹着雪粒子扑进来。
老赵的棉帽上结着白霜,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信封,封口处盖着"地区农委"的红戳。
林建国接过信的刹那,指尖触到信封背面的折痕——显然被人反复拆看又重新粘过。
"谁寄的?"他问。
老赵跺了跺脚上的雪,目光扫过土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衫:"匿名。
但内容......"他压低声音,"说你带着社员在村东头的荒坡上'擅自开荒',破坏'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制度,还说你私藏统购粮——"
"放屁!"秀兰手里的茶缸"当啷"一声磕在炕桌上,玉米糊糊溅在蓝布衫上,"村东头那片地是早年被洪水冲垮的老河滩,公社备案过的'弃耕地'!
统购粮的账册我天天翻,上个月刚跟公社粮站对过数!"
林建国没接话,他撕信封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剥一颗晒干的老玉米。
信纸展开的瞬间,他的眉峰跳了跳——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字墨团洇成黑枣,分明是故意伪装的。
最下边一行小字让他后槽牙发酸:"此信己呈地区农委主任马同志亲阅"。
"看来他们是真不想让我安稳领这个奖。"他把信纸按在炕桌上,指节抵着"擅自开荒"西个字,"赵秘书,这信是咋到你手里的?"
老赵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县委办的小李子倒废纸篓,我瞅着封皮上有'林建国'三个字,就捡回来了。"他凑近了些,"马主任明天要列席颁奖大会,您......"
"知道了。"林建国突然笑了,把信纸折成豆腐干大小,"您回吧,雪大,别让书记等急了。"
老赵走后,秀兰把煤油灯往林建国跟前推了推。
灯芯噼啪响着,映得她脸上的雀斑都发了亮:"要不咱把开荒的地契、公社批的复垦文件都带上?"
"带了也没用。"林建国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布包,里边是这两年开荒的账本,"他们要的不是证据,是由头。"他翻开账本,指腹蹭过自己用红笔标粗的"红薯试种产量","明儿在台上,得让上边儿看见实实在在的好处。"
秀兰突然握住他的手腕,银镯子硌得他生疼:"把红薯推广那部分加重笔墨。
去年咱种的烟薯亩产八百斤,比玉米多三百——这是咱的王牌。"
林建国抬头看她,油灯在她眼睛里晃出两个小太阳。
他想起上个月挖红薯时,秀兰蹲在泥里捡被犁翻出来的小薯块,说"可别糟践了,这能换半袋盐"。
现在她的眼睛里没了泥点子,只有股子烧得旺的柴火劲儿。
"中。"他把发言稿翻到第三页,蘸了蘸墨,在"粮食增产"旁边重重画了个圈,"明儿我就说,这模范不是给我个人的,是给所有想把地种出花来的庄稼人的。"
后半夜,林建国在招待所的旧木桌上改稿子。
窗户缝里漏进的风卷着稿纸,他伸手去压,摸到秀兰塞在他兜里的红薯干——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
门突然被撞开,王铁牛裹着股子寒气冲进来,棉裤腿上沾着冰碴子:"林队长!
刘西娃在村口瞧见赵二狗子了,揣着个布包往公社方向去!"
林建国笔杆子一歪,墨点溅在"红薯"两个字上。"他去干啥?"
"指不定又去告黑状!"王铁牛拍了拍怀里的搪瓷缸,"我跟西娃商量了,明儿天不亮就去礼堂外围盯着。
您领奖的时候,我俩在后台守着,谁要是瞎咋呼......"他攥了攥拳头,指节咔咔响。
林建国站起身,拍掉王铁牛肩头的雪:"行,你俩记着,别跟人起冲突。
要是瞧见生脸往后台凑,就去叫张教授——他坐第一排。"
"中!"王铁牛转身要走,又回头咧嘴笑,"您明儿穿那蓝布衫啊?
秀兰嫂子说您穿这衣裳最精神。"
门关上后,林建国摸出系统面板。
淡蓝色的光在他眼前浮动,"隐藏状态"的选项闪着微光。
他指尖悬在"确认"键上顿了顿——这是系统第一次实战用隐藏功能,能屏蔽县级以上官员接触时的金手指痕迹。
上回张教授来村里指导修水渠,他兑换的《小型水渠指南》差点被看出门道,要不是系统临时给他加了"口误buff",怕是早露馅了。
"确认。"他轻声说。
第二天的礼堂飘着松枝的香气。
林建国站在后台,能听见前台主持人念到"全县模范林建国"时,下边响起的掌声像滚过麦场的石磙子。
他摸了摸内兜的密信,纸角己经被汗浸得发皱。
走上台的瞬间,他扫过第三排的角落——周文远正捏着茶杯,杯沿挡住了半张脸。
那是公社农技站的站长,上个月他说"荒坡种不出粮",现在倒成了台下的看客。
"我不是为了出风头才种地。"林建国接过红绸裹着的证书,手指触到烫金的"模范"二字,"是为了让咱林家屯的娃能啃上热乎的红薯,让咱老娘们不用半夜去河沟里挖野菜。"他看见第一排的张教授在点头,马主任的笔记本上沙沙记着什么,"要是这也算'破坏制度',那我林建国宁愿多破坏几回——只要能让更多村的乡亲们,吃上饱饭。"
掌声炸响时,他悄悄把密信捏成一团,塞进裤兜最深处。
散场时,礼堂的暖气裹着人声往门外涌。
林建国抱着证书往后台走,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一看,是马主任的秘书小刘,手里捏着张纸条:"马主任说,您要是有空,散了会去贵宾室坐坐。"
林建国望着小刘身后虚掩的贵宾室门,透过门缝能看见几个人影在窗前走动。
他摸了摸兜里的纸团,又看了看怀里的证书——那上边的烫金字在灯光下亮得扎眼。
"中。"他应了一声,把证书往怀里拢了拢,跟着小刘往贵宾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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