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东墙根儿的时候,苏秀兰家的油灯还亮着。
林建国脱了沾泥的布鞋,盘腿坐在炕沿上,膝盖上摊着本磨得发毛的蓝布账本,笔尖在纸上沙沙划拉。
苏秀兰蹲在八仙桌前,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发梢沾着灶房带回来的柴草灰,在灯光下像落了层薄霜。
"今儿新翻的地是三亩七分,"林建国用指甲在账本上掐出道印子,"王大爷说那片地底下潮乎,等明儿挖两道浅沟排湿,保准能种上早熟的苞谷。"他抬起头,见苏秀兰正往另一本新账本上誊抄,小楷字写得周正,"秀兰,你说咱把每日进度、用了多少草木灰、撒了多少麦种都记清楚,是不是能让大伙儿更信咱?"
苏秀兰的算盘珠子突然停住。
她抬头时,油灯在她眼尾投下暖黄的影子:"昨儿赵二狗子在饭堂说你偷工减料,刘婶还跟着附和。
要不是铁柱说看见你夜里给田埂加固,指不定得闹成啥样。"她指尖抚过账本上的数字,"可要是把这些账摆出来——开荒二十亩能多打两千斤粮,够十口人吃一冬,谁还能说咱是瞎折腾?"
林建国喉咙发紧。
他想起白天在田边,张婶把热红薯硬塞给他时,手背上裂开的血口子;想起李三贵家小儿子扒着田埂看翻土,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就想让娃们能啃上白面馍,"他声音低下来,"打小见惯了饿肚子的人,不想再看一遍。"
苏秀兰放下算盘,从炕柜里摸出个包着红布的铁盒。
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半块红糖:"明儿我去支书家。"她把红糖掰下指甲盖大的一块,放进搪瓷缸,倒上温水搅匀,"你喝这个,夜里费脑子。"
林建国接过缸子,甜丝丝的味道首往鼻子里钻。
他突然握住苏秀兰沾着墨汁的手:"要是支书不信咋办?"
"他信数。"苏秀兰抽回手,继续抄账本,"我爹当会计那会儿说过,数字不会撒谎。"
鸡叫头遍时,账本终于写完了。
苏秀兰把两本账用麻绳捆好,塞进蓝布包袱里。
林建国帮她系紧包袱带,手指碰到她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去年他在集上花两毛五买的,说是能挡灾。
"我先走了。"苏秀兰裹紧蓝布衫,包袱往怀里拢了拢,"等我消息。"
晨雾还没散透,林德顺家的门槛就被苏秀兰踩响了。
老支书正蹲在院里劈柴,斧头"咔"地嵌进树墩,抬头见是她:"秀兰?
这早来干啥?"
苏秀兰把包袱放在石桌上,解开麻绳:"支书,这是我跟建国算的账。"她翻开第一本,"从月初到今儿,一共开了八亩半荒,用了一百二十担草木灰,撒了西十斤麦种。作者“稀饭爱吃大米”推荐阅读《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又翻开第二本,"按去年亩产算,新开二十亩能多收两千斤粮。
您看,这是每日进度,这是用了多少工,这是......"
林德顺放下斧头,凑过来。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字迹,眼角的皱纹慢慢舒展开:"你俩夜里点灯熬的?"
"嗯。"苏秀兰想起后半夜林建国揉着太阳穴打哈欠,又强撑着核对数字的模样,"建国说,得让大伙儿知道,咱不是瞎干。"
老支书摸出旱烟袋,吧嗒两口:"前儿赵二狗子说建国想抢工分,我还琢磨着......"他突然把烟袋往鞋底磕了磕,"走,去饭堂。"
饭堂里飘着玉米糊糊的香。
赵二狗子正蹲在墙根啃凉馍,见林德顺进来,忙把馍往怀里藏:"支书,我......"
"都围过来!"林德顺把账本往饭桌上一摔,"秀兰跟建国算的账,都看看!"
几个端着碗的社员凑过来。
张婶眯着眼睛辨认:"这写的是每日翻了多少地?"刘二叔扒着桌沿:"二十亩能多收两千斤?"赵二狗子挤进来,刚要开口,林铁柱"哐当"放下碗:"我昨儿后半夜起夜,看见秀兰家灯还亮着!
建国趴在桌上写,秀兰在算盘上拨,笔都写秃了三根!"他脖子涨得通红,"二狗子你说糊弄人,你糊弄过老李家玉米棒子的时候,咋不说?"
赵二狗子的馍"啪"地掉在地上。
他瞪着林铁柱,嘴张了张,又闭上,蹲下去捡馍时,耳朵红得能滴血。
林德顺咳嗽两声:"既然账上有数,那就接着干。"他指了指王大爷、李三贵,"你俩,还有铁柱,明儿跟建国开荒去。"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张婶把自己碗里的玉米糊糊往林铁柱碗里倒:"铁柱说得对,咱不能寒了实心干事儿的人的心!"
林建国站在饭堂门口,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见苏秀兰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轻得像春风:"声望值+100,当前声望值:400。"
夜里,林建国扛着锄头去新垦的地巡查。
月光下,翻松的土浪泛着银白,像铺了层碎银子。
他走到地边,突然被什么硌了脚。
蹲下一摸,是块硬邦邦的石头——不,不止一块。
他用锄头敲了敲,"当"的一声,震得虎口发麻。
"好家伙。"林建国眯起眼,月光照在石头上,泛着冷森森的光,"明儿得让铁柱带锤子来。"他首起腰,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心里突然泛起股劲儿——管它是石头还是啥,总能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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