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林建国哈着白气推开招待所木门。
青石板地上还凝着霜,他刚迈出半步,脚边突然被什么硌了下——低头一瞧,是张皱巴巴的白纸,边角沾着泥,正中央用红墨水写着“林家屯虚报产量”七个大字。
“建国!”苏秀兰端着搪瓷缸从屋里追出来,手里还攥着两张同样的纸,“院里墙根下扫出来西五张,内容都差不多。”她把纸递过去时,指节冻得发红,“你看这图——”
林建国接过,见传单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红薯,比鸡蛋大不了多少,旁边标着“亩产八百斤的‘金薯’”。
他指尖蹭过粗糙的纸张,皱眉道:“上回说咱们偷公粮,这回换虚报产量,还配了图……”
“谁信啊?”苏秀兰冷笑一声,把自己缸里的热水往他手里塞,“前儿铁牛带着社员挖红薯,我蹲地头记工分,最大的红薯比我拳头还大。这图上的倒像没长开的土豆,明摆着胡编。”她顿了顿,声音放轻,“就是……为啥突然闹这一出?”
林建国没答话,垂眼盯着传单。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叮”地一响,他想起昨晚系统新解锁的“信息感知”功能——这是声望值突破两千五后才开的,能短暂扫描十米内的对话声。
他不动声色摸了摸裤兜的炒黄豆,权当掩饰,心里默念“启动”。
招待所斜对面的县委宣传部走廊里,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王干事,这稿子得赶在晌午前印五十份。”是王桂香的尖嗓子,“标题就用‘警惕典型背后的数字游戏’,配那张红薯图。”
“可……林队长他们的产量报表是张教授签了字的。”年轻干事的声音发颤,“上回赵副局长还说……”
“赵副局长的话你也信?”王桂香冷笑,“他昨儿在食堂说,要不是陈副局长硬压着,早把林家屯的模范名额撤了。你当张老头能护他一辈子?”
林建国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攥紧传单。
苏秀兰见他脸色沉下来,伸手碰了碰他手背:“咋了?”
“有人要借宣传口压咱们。”林建国把传单团成一团塞进口袋,“秀兰,你去灶房帮我借个铝饭盒,就说装午饭。”等苏秀兰转身,他摸出怀里的老怀表看了眼时间,快步往招待所西侧的电话亭走——那地儿背风,说话声传不出去。
电话接通时,小王的声音带着股子急促:“林队长?我正找你呢!”
“宣传部是不是有份‘强化正面引导’的文件?”林建国首入主题。
“您咋知道的?”小王压低声音,“是陈副局长从省上带回来的,说要树三个正面典型,林家屯排第一。可赵副局长把文件压在抽屉里,说‘先查查清楚再宣传’。”
林建国捏着电话柄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上个月赵副局长来村里视察,自己带他看新开的荒地,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最新章节随便看!赵副局长却黑着脸说“劳民伤财”;又想起王桂香的父亲是县革委会的,上次选养猪能手,她没评上,当场摔了奖状。
原来这把火,是从这儿烧起来的。
“谢了小王。”林建国挂了电话,抬头正撞进苏秀兰的目光——她抱着铝饭盒站在电话亭外,鬓角沾着霜花,“走,找张教授去。”
张教授的办公室在县委大院最北边的红砖房里。
林建国推开门时,老人正趴在桌上写什么,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见动静抬头:“小林?”
“教授,我带了样东西。”林建国把怀里的布包打开,露出一沓泛黄的本子,“这是咱们队三年的测产记录,从翻地到下种,从除草到收割,每天的天气、用了多少肥、哪块地长了虫,都记着呢。”他又抽出张曲线图,“我把亩产数据做成这个,您瞧——”
张教授扶了扶眼镜,手指顺着曲线慢慢划:“第一年亩产二百八,第二年三百五,今年西百二……”他突然抬头,眼里亮得惊人,“你这数据,比县农业站的还细!”
“都是秀兰帮着整理的。”林建国摸出兜里的炒黄豆,递过去两颗,“她翻了三回账本,说‘要是让人挑出错,咱们对不起社员’。”
张教授捏着黄豆没动,指节微微发颤:“上个月赵二那小子来我这儿,说你买通会计改数据。我就说,能把荒坡变成熟地的人,哪有那心思?”他突然一拍桌子,震得墨水瓶晃了晃,“这曲线图我签字!明儿就拿给陈副局长看,让他们瞧瞧,啥叫脚踏实地!”
傍晚的风裹着煤烟味吹进招待所院子。
林建国站在老槐树下,看最后一抹晚霞把云层染成橘红色。
苏秀兰抱来件灰布棉袄给他披上,指尖碰到他后颈时,还带着灶房的余温:“铁牛捎信儿说,新挖的水渠明天能合龙。”
“他们越急,咱们越得稳住。”林建国望着远处的电话线杆,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明儿我去趟县报社。”
“报社?”苏秀兰顿了顿,“你是说……”
“让记者去村里转转。”林建国摸出张纸,是张教授下午塞给他的推荐信,“教授说,报社周主编最信实地调查。咱们种的地在那儿,收的粮在那儿,记者看了,比十张传单都管用。”
苏秀兰低头理了理他棉袄的领口,发顶蹭着他下巴:“我明儿早起给你烙两张油饼,装在铝饭盒里。”
林建国望着她发间的银簪,突然笑了:“上回你给铁牛他们带油饼,王铁牛说比他娘烙的还香。”
“就会贫嘴。”苏秀兰拍了他手背一下,转身往屋里走,“我去把曲线图收进木箱,明儿你带着。”
林建国望着她的背影,把张教授的推荐信仔细折好,塞进贴胸的衣袋里。
风又起了,卷着几片枯叶掠过院墙,他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是打更的老张头,正敲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明天,该去会会周主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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