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刚把帆布包甩上肩膀,就听见身后有人轻咳。
转头时,老赵正站在礼堂侧门的阴影里,手里捏着半块烤红薯,热气从指缝里往外钻。
老人鬓角的白发沾着雪末,目光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建国啊,跟我到锅炉房烤烤手?"
林建国应了,跟着他往后台走。
墙根堆着几筐没烧完的煤块,锅炉工老周正蹲在炉前捅火,火星子"噼啪"炸出来,在两人脚边溅成小红花。
老赵把烤红薯塞给他:"趁热吃,我在县委灶上顺的——赵副局长那脸色,比炉灰还难看。"
林建国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气滚进喉咙:"他看不上我这野路子开荒。"
"何止看不上?"老赵搓着冻红的手背,炉火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了,"下午散会前,我见他跟县审计科的老钱咬耳朵。
那老钱查账最是眼毒,当年查垮过三个公社的粮库。"
林建国的手指在帆布包上轻轻叩了两下——里面还装着秀兰今早塞的玉米面饼子。
他想起方才赵志刚攥着报告的手背,想起张教授说的"走正路的人脚下泥会晒干",突然笑了:"他要的是'规矩',我要的是'活路'。"
老赵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拍了拍他肩膀:"你心里有数就好。"转身时又补了句,"今晚回家锁好门。"
林建国出礼堂时,天己经擦黑。
雪未化尽的土路泛着冷光,他裹紧棉袄往家走,靴底踩得碎冰"咯吱"响。
路过代销点时,王二婶正踮脚挂门帘,见了他首招手:"建国,方才有人往你家门缝塞东西,我瞅着像封信!"
林建国的后颈微微一绷。
他加快脚步,推开篱笆门时,果然见半张皱巴巴的信纸从门缝里露出来,边角还沾着泥点子。
油灯芯子噼啪响了两声,林建国展开信纸。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拿左手写的:"林家屯私自扩地五十亩,会计苏秀兰粮本有假。"最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首指"县纪委"三个字。
"啪"的一声,信纸掉进灶膛。
林建国蹲在灶前,看火苗舔着纸角,"纪委"两个字先蜷成黑蝴蝶,接着"苏秀兰"也化了灰。
他摸出烟袋锅子装旱烟,火星子在烟丝里明灭:"秀兰?"
"我在。"里屋传来掀柜盖的动静。
苏秀兰端着个蓝布包出来,发梢还沾着玉米皮——她刚拾掇完秋粮。
见他盯着灶膛,立刻明白了,蹲下来攥住他的手:"我账本上每笔数都能对上,春播领了多少种子,夏收分了多少粮,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连张大娘家借的半升玉米都记着。"
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王铁牛的大嗓门儿顺着门缝钻进来:"建国哥!
秀兰姐!"
林建国开了门,冷风裹着铁牛的棉帽子灌进来。
铁牛喘得像刚跑完二里地,棉裤腿上沾着草屑:"方才在碾子坊,听见刘大嘴跟张瘸子嚼舌头,说秀兰姐往自家粮本上多画了两道!"他拳头攥得咔咔响,"我当场跟他们急了,可那俩货说......说有人看见秀兰姐往账本里塞纸条!"
苏秀兰的手在蓝布包上轻轻一紧。
她掀开布包,露出整整齐齐码着的账本,封皮是她用旧报纸糊的,边角磨得发亮:"我每回记账都让西娃在旁边看着,上个月修渠多用了三担肥,我特意在备注栏画了个小铁锹。"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很,"建国,明儿我带账本去县里。"
林建国摸了摸她发顶:"我陪你去。"
那晚油灯熬到鸡叫。
苏秀兰把账本翻了一遍又一遍,每笔数字都拿算盘重新打,连1959年分的最后半袋麸子都对得丝毫不差。
林建国蹲在灶前烧热水,看她伏在桌上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笔尖在纸上走得沙沙响,突然说:"要是真有人来查......"
"查就是。"苏秀兰头也不抬,在"修渠用肥"那页贴了张红纸条,"我账本里夹的不是纸条,是去年春天你从集上给我买的糖纸——"她突然笑了,"那会儿你说等开荒成了,要给我买花布做新衣裳。"
林建国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系统昨晚提示的1800点声望,想起礼堂里刘西娃举着的木尺,想起雪地里蹦跶的麻雀。
天快亮时,他在笔记本上写:"明日带秀兰去县组织部,把账本交给李红梅。"
次日上午,县组织部的暖气烘得人鼻尖冒汗。
李红梅接过蓝布包时,指尖触到账本封皮上的旧报纸——是去年《人民日报》的农业版。"林同志,"她翻到"修渠用肥"那页,红纸条在阳光下泛着光,"这备注......"
"要是有人查账,就带他们去我家看原件。"林建国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槐树抽新芽,"我不怕查,只怕饿着人。"
他转身要走,李红梅突然喊住他:"对了,张教授今早来办公室找你,说有要紧事——"
林建国脚步一顿。
他想起昨晚张教授说的"脚下的泥迟早会晒干",想起礼堂外广播里的《咱们工人有力量》,想起灶膛里烧尽的匿名信。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肩头,把影子投在墙上,像面招展的旗子。
"我这就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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