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推开县委办公室的门时，老赵正伏案整理文件，钢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
听见动静抬头，见是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昨儿在楼梯口说的事儿，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建国把草帽往腿上一放，掌心沁着汗。
他想起昨儿夜里蹲在灶房抽了半袋旱烟，苏秀兰坐在炕沿纳鞋底，针脚扎得比平日急——赵志刚要调征粮比例的事儿，压得全村后半年的口粮都晃悠。"我想见见那些被调了指标的村队长。"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张庄李庄马屯，他们跟咱们一样，刚把荒坡翻出点粮味儿，这时候抽粮，跟剜心似的。"
老赵盯着他发皱的蓝布衫看了会儿，突然笑了："你小子，倒是把算盘珠子拨到人家炕头了。"他从抽屉里摸出个搪瓷缸，倒了半杯凉白开推过去，"行，我帮你安排。
下午三点，招待所西厢房，就说县农业局组织经验交流。"他压低声音，"但别太张扬——赵副局长最近往书记办公室跑得勤。"
林建国喝了口凉水，凉得牙根发酸。
他把空杯子推回去，喉咙发紧："谢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招待所的玻璃窗斜照进来，西厢房的八仙桌上摆着搪瓷茶缸，茶叶末子沉在杯底。
林建国推开门时，三个穿粗布衫的汉子正凑在窗边说话，见他进来，都首起了腰。
"张庄的王有福？
李庄的李守财？
马屯的周满仓？"林建国挨个认人，上个月公社开劳模会，他跟这几位照过面。
李守财最瘦，裤腰上系着根草绳，见他过来，搓了搓手："林队长，听说您找我们？"
"先看这个。"林建国把布包往桌上一摊，苏秀兰熬了半宿整理的账本"啪"地落在众人面前。
泛黄的纸页上，铅笔字写得工工整整："林家屯，一九六三年春开荒五十二亩，夏收小麦两千一百斤；秋种红薯三万斤，留存口粮一万二，上交公粮八千......"
李守财的手指划过"留存口粮"那行，喉结动了动："你们村......真能留这么多？"
"我带你们去地里看。"林建国掀开账本，底下压着包得方方正正的麦饼，"这是今早新烙的，掺了三成红薯面。"他掰了半块塞给李守财，"尝尝，比去年啃榆树皮强不？"
麦香混着红薯甜飘满屋子。
王有福咬了口麦饼，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好家伙，你们这粮是咋种出来的？"
"就靠荒坡变良田。"林建国指了指窗外，"我们村后那片秃山包，去年开春我带着二十来号人，用铁锨一锨一锨刨，硬是刨出五十亩地。"他摸出怀里的《丘陵开荒技巧》——系统兑换的手册边角都翻卷了，"县农业局说咱们'瞎折腾'，可您瞧，这地能长麦能种薯，比平地上的薄田强多了。"
李守财放下麦饼，指节捏得发白："可我们村没你们这本事......"
"本事都是练出来的。"林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学开荒，是想一块儿跟县里要技术。"他从布包里抽出张纸，"我写了份申请，要农具、要种子、要技术员——咱们这么多村一块儿递，总比单打独斗强。"
周满仓把申请凑到眼前，皱巴巴的脸上绽开笑："林队长，你这主意中！
我马屯的老少爷们儿，就等着有个牵头的。"
王有福把茶缸往桌上一墩："算我一个！
张庄那几亩坡地，再给俩铁犁杖准能翻过来。"
李守财盯着麦饼发了会儿呆，突然伸手按住林建国的手背："林队长，要是真能要下技术......"他嗓子发哑，"我李庄今年就能让娃娃们吃上顿饱饭。"
西厢房的日头渐渐偏了，林建国望着几个汉子凑在桌前划拉申请，作者“稀饭爱吃大米”推荐阅读《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团团蓝。
他摸了摸裤兜，系统没动静——许是这功能只在接触官员时激活。
但他心里热得慌，比当年带着村民刨荒坡时还热。
当晚，林家屯的灶房飘着玉米糊糊香。
王铁牛蹲在门槛上啃窝窝头，苏秀兰在灶前搅粥，木勺碰着铁锅叮当响。
林建国把门关严，从怀里掏出张名单："今儿见的三个队长，都松口了。"他用烟袋锅点着名单上的名字，"还有这几个，张庄的会计、马屯的生产组长，我听老赵说，他们对赵副局长的调粮政策也有意见。"
"赵志刚这是要把咱们的粮往他的'模范县'堆里送。"王铁牛把窝窝头掰成两半，"他当咱们是泥捏的，想咋捏就咋捏？"
苏秀兰盛了碗粥递过来，粥里浮着片红薯："建国说得对，咱们得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听他摆布。"她擦了擦手，从柜里摸出个布包，"我把这几个村的产量、人口、存粮数都对出来了，明儿你拿去给陈副局长看——他管着统购指标，心里有数。"
林建国喝了口粥，热乎气儿从喉咙暖到胃里。
他望着苏秀兰眼角的细纹，突然想起刚成亲那会儿，她蹲在灶前抹眼泪——家里只剩半升米，婆婆病得下不了炕。
如今灶台上摆着半筐红薯，梁上挂着串红辣椒，他捏了捏名单，指节发紧："明儿我去见陈副局长。"
"带点啥？"王铁牛凑过来，"空着手可进不了门。"
林建国笑了："秀兰前儿晒的红薯干，陈副局长老家是河南的，我听老赵说他最爱这口。"
第二日晌午，林建国站在县粮食局门口，布兜里的红薯干被体温焐得发软。
陈建业的办公室在二楼最西头，门半开着，能听见算盘珠子响。
他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声："进。"
陈建业正趴在桌上拨算盘，抬头见是他，推了推眼镜："林队长？
啥风儿把你吹来了？"
林建国把布兜往桌上一放："听说您爱吃红薯干，我媳妇儿晒的，您尝尝。"
陈建业掀开布兜，甜香混着太阳味儿钻出来。
他捏了块放进嘴里，眼睛亮了："得嘞，这味儿跟我娘当年晒的一个样。"他指了指椅子，"坐吧，啥事儿？"
"不为别的。"林建国从怀里掏出苏秀兰整理的对比表，"就想请您看看，我们村是咋靠实干活下来的。"他指着表上的数字，"张庄李庄马屯跟我们一样，刚把地种出个模样，这时候调征粮......"他顿了顿，"陈副局长，您管了半辈子粮食，该知道啥叫'竭泽而渔'。"
陈建业捏着红薯干的手停在半空。
他低头看了眼对比表，又抬头看林建国，突然笑了："你小子，倒是会挑时候。"他把对比表收进抽屉，"我心里有数。"
从粮食局出来，林建国刚走到楼梯口，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叮——隐藏状态功能己激活，接触县级及以上官员时，金手指痕迹将自动屏蔽。"
他扶着楼梯扶手，心跳得厉害。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薯干布兜，嘴角扬起来——往后，路更宽了。
夜幕降临时，林建国站在招待所窗前，望着远处县委办公楼的灯火。
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股凉丝丝的秋意。
他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八点——明儿上午，那些村队长该带着申请来了。
楼下传来脚步声，王铁牛的大嗓门儿飘上来："建国！
李队长他们捎信儿说，明儿天不亮就往县里赶！"
林建国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低声说："这场仗，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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