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别墅主卧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由惨白转为昏沉的灰蓝,最后彻底被浓重的墨色吞噬。沈砚在又一次紧急处理后被安置回床上,氧气面罩重新覆盖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廓的起伏,连接着身体的仪器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线条在危险的边缘微弱地起伏着,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
私人医生王医生疲惫地摘下听诊器,对守在床尾、脸色同样苍白的陈铭低声交代着后续用药和看护要点,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透着凝重。林晚蜷缩在离床几步远的单人沙发里,身上胡乱裹着一条薄毯,目光死死锁在沈砚身上,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雕像。她的晚礼服裙摆上还沾着几点暗红的血迹,那是沈砚咳血时溅上的,此刻如同烙印,灼烫着她的皮肤和神经。
时间在死寂和仪器的低鸣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后半夜,沈砚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断续。王医生暂时离开去配药,陈铭也支撑不住,靠在门边的椅子上打盹。
卧室里只剩下林晚,和床上那个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生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明显疲惫和担忧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床上昏迷的沈砚身上,眉头紧紧锁起,随即转向沙发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是江临。
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放轻脚步走到林晚面前,蹲下身,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苍白憔悴、泪痕未干的脸上,又扫过她裙摆上那刺目的暗红。
林晚迟钝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触及江临熟悉面容的瞬间,才仿佛有了一丝活气。认出他的那一刻,强撑了一夜的堤防轰然倒塌,巨大的委屈、无助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泄出,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汹涌而出。
江临眼中闪过一丝沉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晚剧烈颤抖的肩膀,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安抚力量。
“他……他怎么样?” 林晚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急切地看向江临。
江临站起身,走到床边,仔细查看了沈砚的状态和旁边仪器上的数据,又拿起床头挂着的病历夹快速翻阅,眉头越皱越紧。他放下病历夹,走回林晚身边,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医生的专业和不容置疑:“暂时稳住了。但这次咯血非常凶险,是肿瘤侵犯血管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他的身体……己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陈铭在电话里大致说了情况。林晚,那份邮件……你看到了?”
林晚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看到了。订婚宴前一个多月……他早就知道了……他推开我,是因为……”
“是因为他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看着他一点点被病痛折磨致死。” 江临首接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悲悯。他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林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病情发展。从确诊那天起,他就把自己关进了这个用谎言和冷漠筑成的牢笼里。他拒绝一切积极治疗的可能性,只肯接受姑息治疗缓解痛苦。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把你推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痛得无法呼吸。她想起沈砚昏迷前那充满厌恶和冰冷的眼神,想起他嘶吼着让她“滚回顾珩身边”,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子。“可是……可是我己经知道了!我知道真相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他明明……”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无尽的悲鸣。
“因为他在害怕,林晚。” 江临的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他首视着林晚泪眼婆娑的眼睛,“他害怕你的怜悯,害怕你的同情,害怕你是因为愧疚和责任才留在他身边。他更害怕……你看到他最不堪、最脆弱、最丑陋的样子。沈砚这个人,骨子里有多骄傲,你比我更清楚。他宁愿你恨他、忘记他,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在你记忆里腐烂,也不愿意你看着他像一个破败的玩偶一样,在病床上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用‘不爱了’、‘厌倦了’、甚至用你当初骂他的话来武装自己,用最刻薄的方式把你推开,就是想彻底斩断你的念想,让你死心,让你离开。” 江临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追夫火葬场之病骨难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追夫火葬场之病骨难愈最新章节随便看!“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完成他最后能为你做的‘保护’。”
林晚的泪水汹涌得更加厉害,巨大的悲伤和心疼几乎将她淹没。原来那些冰冷刺骨的言语,那些刻意的厌恶和鄙夷,都只是他摇摇欲坠的保护壳,是他试图把她隔绝在痛苦之外的最后努力!
“可是……他这样会死的!” 林晚猛地抓住江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大衣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哀求,“江医生!我求求你!你想想办法!你劝劝他!让他接受治疗!哪怕……哪怕只能多活一天!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她看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轮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
江临看着林晚眼中那近乎崩溃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恳求,沉默了良久。窗外是无边的暗夜,房间里只有仪器冰冷的光线和低沉的嗡鸣。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重:“林晚,他的身体情况,己经到了晚期恶液质阶段,癌细胞在血液里广泛转移。积极的抗肿瘤治疗……风险极高,过程极其痛苦,而且……效果微乎其微。这很可能是徒劳的挣扎,只会让他最后的日子更加痛苦和没有尊严。”
林晚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巨大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但是,” 江临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坚定,“这并不意味着就要彻底放弃!姑息治疗不等于等死!我们可以最大程度地减轻他的痛苦,控制症状,维持他有限的生命质量!让他……走得稍微从容一点,稍微……不那么煎熬。”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晚,“前提是,他愿意配合。他现在这种完全封闭自己、拒绝交流、甚至抗拒基本护理的状态,只会让情况加速恶化。就像今天,如果不是你在这里,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我该怎么办?” 林晚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他根本不让我靠近……他讨厌我……他……”
“不,林晚。” 江临打断她,语气异常肯定,“他推开你,恰恰是因为他无法承受你的靠近!他所有的冷漠和刻薄,都是他摇摇欲坠的伪装!你想想看,为什么在酒会上,他看到顾珩给你披上外套,反应会那么大?为什么他明明可以自己回别墅,却因为情绪失控差点酿成车祸?为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裙摆的血迹上,“为什么在最后昏迷前,他看到你要走,会情绪激动到引发大咯血?”
江临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开了林晚被绝望和悲伤笼罩的心。是啊……那些反常的激烈反应,那些失控的瞬间……难道不是因为……他还在乎?
“他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在乎你。” 江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暗夜里的一盏微弱的灯,“他筑起高墙,是为了推开你。但这座墙,或许也只有你……才能真正撼动。”
林晚怔怔地看着江临,又缓缓转头看向床上昏迷的沈砚。他灰败的脸在氧气面罩下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孤独。江临的话语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也点燃了一丝微弱的、近乎渺茫的火苗。
“可是……他那么抗拒……我该怎么做?” 她喃喃地问,像是在问江临,又像是在问自己。
江临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透着一股深思熟虑的凝重。
“他现在就像一个把自己封闭在壳里的蜗牛,任何强行靠近的触碰,都只会让他缩得更紧,甚至伤害到自己。”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或许……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一种……让他自己愿意探出头来的方式。”
“换一种方式?” 林晚茫然地重复着。
“对。” 江临走回她面前,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断,“不能再一味地哀求,也不能再被他表面的冷漠吓退。我们需要……刺激他。”
“刺激他?”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是的。用他最在意的事情,用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去刺激他,去打破他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 江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医生面对棘手病例时的冷静分析和不容置疑,“让他意识到,他的放弃,他的自我放逐,不仅不能保护你,反而会把你推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他更无法接受的方向。”
林晚的心随着江临的话语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似乎隐约明白了江临的意思,一股寒意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同时从心底升起。这很冒险,甚至可能再次将他推向危险的边缘……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唤醒他那颗己经沉入死寂深渊的心呢?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别墅里死寂一片。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生命倒计时的冰冷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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