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别墅二楼的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只留一盏昏黄的台灯，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江临和林晚两个拉长的、凝重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压抑的气息。
林晚听完江临那个近乎冷酷的计划，脸色瞬间比纸还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假装……和顾珩在一起？” 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江临，这太……太残忍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再让他以为我……” 她说不下去，眼前浮现的是沈砚咳血前那充满厌恶和绝望的眼神，以及最后那句冰冷的“恶心”。
“残忍？” 江临的声音低沉而锐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血淋淋的现实，“林晚，看着他一点点放弃自己，看着他拒绝一切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的治疗和护理，看着他明明痛苦到极点还要强撑着推开你，用最恶毒的话伤害你也在伤害他自己……这不残忍吗？看着他可能就在下一次咯血或者器官衰竭中毫无尊严地死去，这不残忍吗？！”
他的每一句质问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让她摇摇欲坠。
“他现在就是一座彻底封闭的冰山！” 江临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逼视着林晚，“用温情去融化？我们试过了！结果呢？换来的是更坚固的冰墙和差点要了他命的咯血！常规的手段己经失效了！我们需要一剂猛药！一剂能刺穿他麻木外壳、让他重新‘活’过来的猛药！”
“那为什么是顾珩？” 林晚痛苦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告诉他，我知道真相了，我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我只想陪着他……”
“你不在乎，他在乎！” 江临猛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林晚，你还不明白吗？他的骄傲和固执己经深入骨髓！他认定自己是个累赘，是个即将腐烂的包袱！你越是不在乎，越是表现出无条件的付出和牺牲，他的负罪感和自我厌弃就越深！他只会更用力地推开你，甚至……加速自我毁灭的进程！今天的大咯血就是证明！他宁可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也不愿意接受你的怜悯！”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江临的话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幻想。是啊，她的靠近，她的心疼，她的“不在乎”，对他而言，或许正是最深的折磨和催命符。
“那装病呢？”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绝望的希冀，“骗他说我也病了，让他为了我……”
“更不可行！” 江临断然否决，眼神锐利，“第一，以沈砚的精明和对你的关注，普通的装病骗不了他，反而会让他怀疑我们别有用心，更加封闭。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态，根本承受不了这个刺激！如果让他以为你也得了重病，尤其是联想到他自己的癌症，他只会陷入更深的绝望和自责，认为是他拖累了你，甚至是他‘传染’了你！这只会彻底击垮他最后一丝求生意志，加速他的崩溃！林晚，你想亲手把他推下悬崖吗？”
“不！我不想！” 林晚失声喊道，泪水终于决堤，“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活下来……哪怕多一天也好……”
“那就按我说的做！” 江临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用顾珩！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撕开他心理防线的突破口！他最在意什么？他最恐惧什么？他最无法接受什么？就是在他彻底消失后，你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尤其是顾珩！那个在酒会上给你披外套、让他失控到差点出车祸的男人！这是他的心魔！”
他走到林晚面前，双手用力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剖析：
“我们需要让他亲眼看到，或者‘相信’——他的自我牺牲、他的推开、他的‘背叛’计划，不仅没有让你‘幸福地忘记他’，反而把你推向了另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男人！他苦心构筑的保护墙，最终保护的却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这会让他愤怒！让他不甘！让他嫉妒到发狂！只有这种极端强烈的、负面的、带有摧毁性的情绪，才有可能冲破他自我放弃的麻木和绝望，逼着他重新去‘争’！哪怕只是争一口气，争一个‘凭什么’！”
“愤怒……嫉妒……” 林晚喃喃重复着，心口像是被撕裂般疼痛。她想象着沈砚看到她和顾珩“在一起”时的眼神，那该是怎样一种焚心蚀骨的痛苦？这无异于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再狠狠捅一刀！
“这对顾珩也不公平……” 她虚弱地挣扎。
“我会亲自去和顾珩谈。” 江临立刻接口，语气沉稳，“顾珩对你什么心思，我们都清楚。我会告诉他实情，告诉他这是为了救沈砚的命。顾珩是聪明人，他知道轻重，也……未必没有他自己的考量。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接近’你的机会，哪怕只是演戏。”
江临的话像冰冷的锁链，一层层缠绕住林晚的心脏，让她窒息，却又无法挣脱。她痛苦地闭上眼，沈砚咳血时那骇人的青紫面容，仪器上微弱跳动的线条，还有他昏迷前那句冰冷的“太迟了”……如同噩梦般在眼前交织。
是啊，还有什么比看着他死更残忍？
良久，久到书房里的空气都快要凝固，林晚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心死的认命和孤注一掷的颤抖：
“……好。我……按你说的做。”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为了他能活下去，她愿意把自己变成刺向他的利刃，也变成刺向自己的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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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追夫火葬场之病骨难愈 市中心一家格调清雅的会员制咖啡馆。
临窗的位置，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带着初冬微薄的暖意。林晚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她有些心神不宁地搅动着面前早己凉透的咖啡，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
对面的顾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姿态优雅从容。他敏锐地捕捉到林晚的不安和抗拒，心中了然，却依旧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江临己经把计划和盘托出，他震惊，心痛，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救沈砚？他当然愿意，那是他欣赏的对手和朋友。但以这种方式……扮演林晚的“新欢”，去刺激那个垂死的男人？
“晚晚，” 顾珩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安抚的意味，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放轻松些。江临跟我谈过了，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着林晚，“沈砚的事……我很遗憾。能帮上忙，我义不容辞。”
林晚抬起头，对上顾珩温润却带着洞察力的眼睛，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顾珩，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还要你配合演这种戏……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顾珩轻轻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豁达，“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能帮到你……和沈砚，我很愿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只是晚晚，你想清楚了吗？这个计划……对你来说，会是巨大的折磨。”
林晚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折磨？何止是折磨。她将要亲手在她最爱的人心上剜肉，还要在他面前表演对另一个男人的亲近。这无异于一场漫长的凌迟。
“我没有选择。”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认命，“江临说得对，常规的办法……在他身上己经失效了。只要……只要有一丝希望让他愿意接受治疗，让他……能稍微好受一点，能多留一天……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孤勇。
顾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欣赏，有怜惜，也有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会全力配合。江临的意思是，我们需要让沈砚‘看到’或者‘相信’我们关系亲密。公开场合的接触是必要的，但尺度需要把握好，既要足够刺激到他，又不能太过刻意显得虚假。”
他端起咖啡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继续冷静地分析：“沈砚现在虽然身体虚弱，但他的人脉和消息渠道依然在。尤其涉及到你，他一定会格外关注。我们可以先从一些……相对温和的‘信号’开始释放。”
“温和的信号？” 林晚茫然地问。
“比如，” 顾珩放下杯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给你送花。不用太夸张，一束简单的白玫瑰或者铃兰，送到你公司。卡片上……写点模棱两可的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比如，找一些行业性的小型聚会、画展或者慈善晚宴，我们‘偶遇’，然后我‘顺理成章’地送你回家。这些场合通常会有记者或者圈内人，消息很容易传到沈砚耳朵里。”
林晚听着，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心底升起。送花？同进同出？这看似平常的举动，在沈砚眼中，无疑会成为他们“关系匪浅”的铁证！她仿佛己经看到了沈砚得知这些消息时，眼中那瞬间熄灭的光和更加灰败的脸色。
“还有，” 顾珩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谨慎，“江临建议，在合适的时机……可能需要一个更具冲击力的‘画面’。比如，他去医院复查或者情况稍微稳定后，安排一次‘探望’。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我需要表现得……对你格外关心和亲近。” 他斟酌着用词，“比如，帮你整理一下头发，或者……轻轻揽一下你的肩膀。”
“不！” 林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在沈砚的病床前，在顾珩的“亲密”举动下，沈砚会是什么反应？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我知道这很难。” 顾珩立刻安抚道，眼神充满理解，“这只是最后的备选方案，不到万不得己不会用。江临会评估他的状态，确保不会引发危险。我们要做的，是先在舆论和心理上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开始‘相信’这个事实。”
他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覆在林晚紧紧攥成拳、冰凉的手上。这个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但林晚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
顾珩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自然地收回，脸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他明白，这触碰对林晚而言，此刻也成了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晚晚，” 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安抚力量，“记住，这只是戏。为了救他。再痛苦，也要演下去。想想他如果能因此愿意配合治疗，哪怕只是多吃一口东西，少受一点苦……都值得，不是吗？”
林晚的身体僵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被她死死忍住。值得吗？为了那渺茫的一线生机，亲手将最爱的人推向更深的炼狱？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初冬的阳光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只有她的世界，被笼罩在沈砚病危的阴影里，冰冷而绝望。
良久，她才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场以爱为名、以命为注的残酷戏剧，在她无声的默许中，正式拉开了帷幕。而她，既是导演，也是主演，更是即将被这场戏伤得最深的祭品。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走向那个未知的、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彻底毁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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