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泪水砸在林晚的手背上,像一滴滚烫的岩浆,瞬间灼穿了所有摇摇欲坠的伪装。
她擦拭的动作彻底僵住,指尖还停留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感受着他皮肤下细微的、尚未完全平息的颤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病房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沈砚的眼睫剧烈地颤动着,像是濒死的蝶翼在徒劳挣扎。他死死闭着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对抗那汹涌而出的泪意,但更多的水痕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溢出,无声地滑落,濡湿了苍白的鬓角,洇湿了雪白的枕套,留下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她见过他的冷漠,他的疏离,他精心构筑的绝情堡垒,见过他病发时的脆弱与狼狈,却从未见过他哭。在她心里,沈砚这个名字,永远与强大、冷静、无坚不摧联系在一起。此刻,这无声的崩溃,比任何剧烈的咳血或痛苦呻吟都更具毁灭性的力量,将她心里那座用恨意和怨怼堆砌的高墙,彻底冲垮。
“沈砚……” 林晚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破碎。她不再叫他“沈总”。
听到她呼唤自己名字的那一瞬,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被水光彻底淹没,蒙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痛苦,清晰地倒映着跪在床边的她。那目光不再是疏离的冰冷,不再是刻意的厌烦,而是剥去了所有坚硬外壳后,赤裸裸的、无处遁形的脆弱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眼神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晚心中积压了太久的闸门。所有的委屈、不解、怨恨、以及被强行压抑的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了出来!
“为什么……”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为什么推开我?!订婚宴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啊!” 她紧紧抓住他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他冰凉的手背皮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以为你背叛了我!我以为你厌弃了我!我每一天都在恨!恨得睡不着觉,恨得心口发疼!可你现在……” 她的目光扫过他瘦削得脱形的脸颊,扫过他深陷的眼窝,扫过他依旧紧蹙的眉头,巨大的心疼和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你现在又告诉我,你病成这样?!你告诉我江临说的都是真的?!你告诉我啊!”
她的质问,字字泣血,带着积攒的所有痛苦和不解,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反复捅刺着沈砚早己千疮百孔的心。看着她泪流满面、痛苦质问的样子,看着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和深藏的疲惫绝望,那份“重度抑郁”的诊断书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比胃癌本身带来的痛苦更甚万倍。
他错了。
错得彻头彻尾,错得无可挽回。
“晚晚……” 沈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难以抑制的哽咽。他艰难地抬起那只被她紧紧抓住的手,用尽所有残存的力气,反手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指。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病态的虚热和冷汗,却固执地传递着一种微弱却真实的连接。
“对不起……” 他望着她,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是我……是我混蛋……是我骗了你……”
林晚的哭声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个女人……是我花钱……雇的……”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订婚宴……那场戏……是我……一手导演的……” 他闭上眼,巨大的痛苦让他身体微微抽搐,“因为……因为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才将那最残酷的真相宣之于口:“胃癌……晚期……” 他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对她刻骨的心疼,“医生……说……没希望了……活不长……”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陨石,狠狠砸在林晚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订婚宴前数月……胃癌晚期……导演背叛……花钱雇人……
原来,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背叛画面,那些冰冷的“结束”宣言,那些刺目的血迹……都是假的!都是他为了推开她而精心设计的骗局!而他推开她的唯一理由,竟然是因为……他快要死了?他不想拖累她?!
巨大的震惊和灭顶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惨白脸上纵横的泪痕,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绝望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你……你……”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汹涌的泪水。
沈砚看着她震惊痛苦、泪如雨下的样子,心脏被绞得粉碎。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她握住的手,颤抖的指尖带着无尽的眷恋和绝望,轻轻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颊,试图擦去那滚烫的泪珠,却只是徒劳地让泪水沾湿了自己的指尖。
“晚晚……” 他的声音低哑破碎,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诀别般的哀伤,“别哭……不值得的……”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是他此生最深的眷恋和最痛的不舍,“我推开你……是不想……让你看着我……一点点烂掉……看着我被病痛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顿了顿,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再次喘息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迫自己说下去,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我不想……拖累你……你还那么年轻……那么……好……你应该……干干净净地……往前走……”
“拖累?” 林晚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悲伤。她用力抓住他抚摸自己脸颊的那只手,力道大得让沈砚吃痛地蹙眉,她却毫不在意。她逼视着他,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几乎要将他们两人都焚毁。
“沈砚!你混蛋!” 她几乎是嘶吼出来,泪水更加汹涌,“什么叫拖累?!什么叫看着你烂掉?!谁允许你替我决定什么是对我好?!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她的质问像惊雷般在病房里炸响,震得沈砚耳膜嗡嗡作响。
“我告诉你!” 林晚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这些日子,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我恨你,恨得咬牙切齿!可那恨下面是什么?!是我忘不掉你!是我日日夜夜都想不明白,那个曾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陌生,那么残忍!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以为是我哪里不够好!我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我差点……我差点就……” 她哽咽着,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但那未尽的绝望和病历上的“自残倾向”评估,早己说明了一切。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几乎将他撕裂。
“现在你告诉我,” 林晚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这一切的痛苦,这些日子的地狱,都是因为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因为你不想‘拖累’我?!”
她猛地俯身,双手用力捧住他冷汗涔涔的脸颊,强迫他首视自己眼中滔天的痛楚和毫不掩饰的爱意,声音破碎却字字清晰,带着泣血的控诉:
“沈砚,你知不知道……你推开我,才是对我最大的拖累!你让我一个人……在恨你的深渊里……活活煎熬!这些日子……比死……更难受!”
“我舍不得……”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呜咽着吐出来,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耗尽。她看着他,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苍白的脸上,与他尚未干涸的泪痕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她的眼神里,只剩下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跨越了所有谎言和伤害的……心痛与不舍。
沈砚彻底僵住了。
他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为她好”的借口,在她这泣血的控诉和那句“我舍不得”面前,被彻底碾碎成齑粉。原来,他精心设计的保护,竟成了刺向她最深的刀刃;他以为的放手成全,却将她推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炼狱。
巨大的、迟来的认知如同最猛烈的海啸,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冲垮。他再也支撑不住,所有的痛苦、悔恨、绝望和那灭顶的爱意,伴随着汹涌的泪水,彻底决堤。他像个迷途己久终于找到归途却己精疲力竭的孩子,失声痛哭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反手紧紧抓住林晚捧着他脸颊的手,仿佛那是他沉没前抓住的唯一救赎,喉咙里发出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破碎而绝望的悲鸣。冰冷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交织的、痛彻心扉的哭声,在寂静的夜色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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