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药碗磕在红木桌沿，发出“叮”一声脆响。
褐色药汤晃荡着，倒映出张氏那张涂了厚粉的脸，也映出我眼底的寒冰。
“好孩子，快喝了。”张氏捏着绢帕假惺惺抹眼角，“母亲托人寻的秘方，专治你这嗓子，喝上三个月，保管能开口说话！”
三个月？
我盯着碗沿凝结的药沫——这分明是催命符！
空气里浮动着极淡的草木苦涩，混在浓重檀香里，像一条阴冷的蛇钻进鼻腔。前世实验室里浸淫出的本能，让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雷公藤的腥气，混着马钱子的微辛，还有一点几乎闻不出的…生附子？
这哪是治哑的药？这是要彻底烧穿我的喉咙，让我永远做个连嗬嗬声都发不出的死物！
我指尖冰凉，面上却挤出感激涕零的笑，伸手去接碗，手腕却“不经意”一抖。
滚烫的药汁泼天盖下！
“啊呀——！”张氏尖叫跳开，昂贵的缂丝裙摆还是溅上一大片污渍。瓷碗砸在供奉的鎏金佛龛上，碎片混着药汤西溅。
“你个小蹄子作死啊！”张氏心疼得脸都扭曲了，扬手就要扇过来。
我却猛地扑过去，死死抓住她油腻的手腕。
喉口被那药气一冲，真像吞了烧红的烙铁，剧痛瞬间撕裂声带。我发不出清晰声音，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嗬嗬声，眼泪混着口水狼狈地往下淌，眼睛却死死盯着她，把她的手腕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嗬…佛…”我用尽力气，从灼痛的喉咙里磨出几个气音，沾着血沫的口水滴在她腕上金镯，“…害…命？”
张氏脸上的怒气僵住了，被我眼中淬毒的恨意钉在原地。
“哎哟我的儿，这是怎么说的！”她猛地抽回手，像被蛇咬了，强挤出慈爱，“药烫着了？快，快来人收拾！龙宫小世界的青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眼神闪烁地瞥了一眼狼藉的佛龛，匆匆带着人走了，背影带着点心虚的仓皇。
房门关上，世界死寂。
喉中灼痛未消，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我走到铜盆前，狠狠漱口，首到血腥味淡去。镜中映出苍白的脸，嘴角却慢慢扯开一个无声的冷笑。
老毒妇，你想毒哑我？
我便让你尝尝自己的“福报”。
当夜，小厨房灯火通明。我避开所有人，支起小泥炉。从贴身荷包里抖出几粒赤红小果——白天趁乱在佛龛下捡的，那药渣里混着的，正是这相思子，剧毒之物。又掺入碾成细粉的雷公藤根皮，文火慢熬，胶状的汁液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泡，散逸出微甜的焦苦气，与佛堂的檀香如出一辙。
最后，挖出一点琥珀色的蜂蜡，混着研磨好的紫藤花粉搅匀。
我拈起张氏那串日日盘玩、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一颗颗，浸入滚烫的毒胶里，均匀涂抹。蜡油冷却凝固，将那剧毒牢牢锁在珠面之下，只留下温润光滑的触感，和一层如佛光般温煦的浅金蜜色。
“母亲，”我将一百零八颗毒珠串好，指腹抚过圆润冰凉的珠身，笑意浸入骨髓，“您既日日拜佛求福寿…”
“儿媳便送您一串‘功德无量’的伽楠香珠，愿您…早登极乐。”
三日后，佛堂。
张氏捻着那串崭新的“伽楠珠”，爱不释手，对着窗外亮光看了又看：“好孩子，这珠子瞧着就透着灵气！”
她捻得飞快，手心微微出汗。
我垂手侍立，目光掠过她指间那串温润的佛珠。
阳光穿透窗棂，落在珠串上。
一滴汗珠，正悄然从张氏指缝渗出，沿着光滑的珠面滚落。
就在那汗珠浸润过的地方，一丝极其细微的、诡异的青痕，正无声无息地从温润的琥珀金里…
悄然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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