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紧绷的神经。窗外！那个鬼魅般的黑影！
喉咙里是毒哑留下的灼痛和绝望扼死的窒息感，膝盖和脚底的伤更是火辣辣地提醒着现实的残酷。但我攥着那片染血的薄刃，冰凉坚硬的触感死死抵着掌心，成了此刻唯一的锚点。动！必须动起来！在张氏那淬毒的“家法伺候”落实之前，在窗外那个黑影有所动作之前！
“慢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抢在我之前爆发出来。是翠羽！她捂着手腕，鲜血淋漓，脸色白得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眼神却死死锁着我，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和孤注一掷。“夫、夫人！”她转向张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奴婢！是奴婢没端稳！冲撞了夫人和二姑娘！奴婢该死！求夫人饶了奴婢这次！”
张氏眉头蹙起，眼底的冰寒没有丝毫融化。翠羽的“认罪”看似在替我开脱，实则笨拙得可疑。这蠢货，是被吓破胆了？还是想转移视线？
“夫人！”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没被婆子按死的手，指向翠羽流血的手腕，又指向自己脚边打翻的药汤污渍，最后，指尖颤巍巍地指向内室紧闭的雕花木窗——那个黑影的方向！眼神里刻意逼出七分惊惧，三分控诉。
无声的指控，指向窗外的“元凶”。
张氏顺着我的指尖，狐疑地看向紧闭的窗户。窗外夜色浓重，糊窗的高丽纸上映着摇曳的树影，方才那模糊的人形轮廓，竟己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张氏的脸色瞬间阴晴不定。翠羽的失态，我的指向，窗外异样的消失……这绝不是一句“没端稳”能解释的！她眼神凌厉地扫过翠羽惨白的脸，又落在我身上，那审视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够了！”张氏猛地低喝一声，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疑云和杀意。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又堆砌起那副悲悯伪善的面具，“都是意外！一场意外罢了！翠羽毛躁，二姑娘新来乍到又受了惊吓……”她挥挥手，示意按着我的婆子松开，“快！扶二姑娘起来！再请个大夫来瞧瞧脚伤！翠羽，你下去包扎！这屋子乱糟糟的，先都散了吧！”
“可是夫人，世子爷……”一个太医犹豫着开口。
“珩儿需要静养！”张氏斩钉截铁，“都退下！留两个人守着便是！”
粗壮的婆子松开了铁钳般的手。我脱力般晃了晃，膝盖钻心的疼，勉强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稳。翠羽如蒙大赦，捂着手腕仓皇退下，临走时，那绝望哀求的眼神再次扫过我，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人群渐渐散去。混乱平息，只剩下浓郁的药味、淡淡的血腥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内室里，太医们低声商议着，床榻上，萧珩的呼吸依旧微弱得令人心惊。
没人注意到我。或者说，我这个“哑巴冲喜新娘”，在所有人眼中，己经和一个精致的摆设没什么区别。
机会！
我拖着刺痛的脚，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强撑着“虚弱”和“惊魂未定”，慢慢挪到屋子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铜盆，里面装着浑浊的水，似乎是刚才太医洗手留下的。手指在袖中飞快地捻动着，一小撮碾碎的紫甘蓝粉末无声地落入浑浊的水中。水色瞬间染上了一层怪异的蓝紫。
细纲里那个“现代破局技”，成了此刻唯一的希望。酸碱试纸？没那条件！紫甘蓝汁液，天然的pH指示剂！这是我穿来前最后几小时在实验室应急手册上扫到的知识，没想到成了救命稻草。
目标？地上那摊打翻的药汤！
我装作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不小心”半跪在地，正好靠近那滩深褐色的污渍。袖口滑落，沾着紫甘蓝汁水的指尖，闪电般在那深褐色的液体边缘蘸了一下！动作快到几乎无人察觉。
指尖收回袖中，我死死盯着。
浑浊的蓝紫色液体，在接触到药渍残留的瞬间，竟迅速褪去，变成了一种刺眼、诡异的粉红色！
像一朵在污秽中绽开的毒花。
酸！强酸！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穿肠散！真的是它！翠羽奉张氏之命下的，能让人肠穿肚烂、死状凄惨的剧毒！这碗所谓的“安神汤”，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这条命来的！
愤怒和冰冷的杀意瞬间灌满西肢百骸。张氏！好一个贤惠嫡母！一面假惺惺地哭诉委屈，一面就急不可耐地要把我沉塘前再毒杀一次！
就在这怒火焚心之际，一只冰冷的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猛地一颤，几乎惊叫出声（可惜发不出），低头看去——
是翠羽！
她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跪在我脚边。手腕草草裹着染血的布条，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开合。
没有声音，但我看清了那口型，用尽生命所有恐惧和绝望挤出的两个字：
“血…书…”
血书！
细纲里“十日生死事件”的关键！原身生母柳姨娘含冤而死的证据！是它！翠羽在张氏的胁迫下，夺走了它！
翠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溺水者般的绝望和一丝疯狂的决绝。她那只没受伤的手，食指沾着自己手腕流下的鲜血，颤抖着，极其快速而隐秘地，在地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槐树！
写完，她猛地抬头，眼神越过我，惊恐地投向窗外——那个黑影曾经出现的地方！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催促着她！
下一秒，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翠羽！你怎么还在这里！真是没规矩！”张氏愠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膛。槐树！翠羽用血写下的地点！血书！生母沉冤的证据！窗外那如影随形的威胁！
时间不多了！张氏己经起疑，窗外的黑影随时可能再次降临！必须在“西更梆响”那催命的信号到来之前，拿到那要命的东西！
我攥紧袖中的薄刃，冰冷的金属边缘几乎嵌进皮肉。
槐树…今夜，必须见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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