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全息投影还在循环播放“破界·新生”首播的高光片段。
沈昭音的指尖悬在《青羽谣》EP的最终母带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确认键。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混音台的推子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此刻她心头的挣扎。
“云巅资本的协议，你打算签吗？”苏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刚结束与版权局的视频会议，眼下的青黑比昨晚首播时更重。全息屏幕上还停留在区块链存证界面——《赤脊》终稿的版权信息旁，多了“溯光声域”厂牌的电子签章，这是他们成立后的第一个正式版权登记。
沈昭音转过身，协议副本在她手中捏出褶皱。季珩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冷漠，在“注资条款”第十三条下画着波浪线：“云巅资本享有溯光声域30%优先认购权，涉及核心技术转让需提前48小时报备。” “30%？”林小雨抱着“青羽瑶”走进来，琴身的漆色映着她瞪大的眼睛，“他这是想控股？我们昨天刚打赢‘独立创作’的仗，今天就要把主动权交出去？”
她把刚热好的豆浆重重放在桌上，“秦教授今早发微信，说‘资本是糖衣炮弹，甜到心尖时，骨头都被啃光了’。” 沈昭音翻开协议附件，季珩附带了一份EP发行计划：云巅旗下的流媒体平台将为《青羽谣》开通“独家播放通道”，首月分账比例提高至7:3（厂牌占7），但要求沈昭音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三场“云巅商业峰会”演出。
“商业峰会？”苏杭冷笑一声，调出峰会往届视频——镜头扫过觥筹交错的酒局，台上的歌手对着资本大佬唱着祝寿歌，“这哪是演出，是去当吉祥物。”他突然敲击键盘，全息界面弹出云巅资本的股权结构图，“而且这30%是‘优先认购权’，不是固定股权。只要他们想，随时能通过增资稀释我们的控制权，最后把溯光声域变成云巅的子公司。”
沈昭音的目光落在协议末尾的签名栏。季珩的名字己经用电子签章盖好，旁边留着她的空位，像个无声的诱饵。她想起昨晚首播结束时，季珩递来温水的指尖温度，那时他说：“协议你可以慢慢看，溯光声域需要资本，但更需要不被资本绑架的底气——这点，我和你一样。”
“他说的是真的吗？”林小雨突然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着“青羽瑶”的琴弦，“他会不会是想帮我们？毕竟这次首播，云巅确实帮了大忙。” “帮我们？”苏杭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昨晚黑进云巅的数据库，发现他们在半年前就开始跟踪你的所有演出数据，包括你在央音琴房的练琴时长。这份协议的每一条款，都是针对你的软肋设计的——你重视版权，就用高分成诱惑；你需要技术支持，就把‘鸾鸣AI’的升级权限绑在股权里。”
正说着，秦远山的视频连线突然切入。老头举着放大镜，对着镜头咆哮：“丫头！糊涂啊！我刚从文化部老周那听说，云巅资本正在收购国内最大的版权代理公司！他们要的不是你的厂牌，是你手里那些非遗改编曲的独家代理权！”
他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这是Astra乐队当年的合同，和你手里的协议几乎一模一样！季宸就是这么一步步失去对乐队的控制权的！” 沈昭音的心脏猛地一缩。协议第十三条的“核心技术转让”条款突然变得刺眼——她开发的“全息重构筑梦舞台”技术，正是基于Astra未公开的舞台专利，季珩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时，季珩正带着法务团队走进来。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掠过沈昭音手中的协议，语气平静：“考虑得怎么样？《青羽谣》的预售己经破了纪录，再拖下去会错过最佳发行窗口。”他身后的律师递来一份补充协议，“这是修改版，30%的认购权改为‘五年内不可稀释’，商业峰会演出可以替换成公益性质的非遗推广活动。”
沈昭音没有接补充协议，而是首视他的眼睛：“季珩，你书房里的Astra全息影像，最后那段被加密的内容是什么？” 季珩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阳光恰好落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冷光：“与合作无关的事，我没有义务回答。”
他抬手看表，“上午十点前需要你的答复，云巅的董事会在等消息。” “我需要看EP的最终发行方案。”沈昭音突然转向苏杭，“把陆沉的邮件调出来。” 格莱美制作人陆沉的邮件措辞尖锐：“《青羽谣》的混音太‘干净’，缺少江烁那种‘撕裂感’。如果坚持用现在的版本，我会撤回制作人署名——记住，我捧过天才，也亲手埋葬过被资本驯化的傀儡。”
“他这是故意刁难！”林小雨气得发抖，“我们改了七版混音，他每次都说‘像江烁但不是江烁’，分明是在挑刺！” 季珩突然开口：“陆沉的意思是，你的音乐里少了‘风险感’。”他走到混音台前，调出陆沉标注的修改意见，“这里，《青羽谣》的副歌应该用失真效果器，你却用了古筝的泛音——太安全了，像被精心包装的商品，少了点‘野生’的生命力。”
沈昭音的指尖在推子上猛地一推，失真音效瞬间填满工作室，古筝的泛音被撕裂成破碎的颗粒。她盯着季珩：“你想说什么？资本想让我学江烁的‘野生’，然后再像驯化Astra一样驯化我？” “我想说的是，”季珩的声音低沉下来，“没有资本支持，你的非遗数字化项目连服务器都租不起。溯光声域现在有七个员工要发工资，‘青羽瑶’的全息舞台需要三百万的设备投入——这些，光靠情怀填不满。”
他调出一份报表，“这是云巅为你准备的‘非遗专项基金’，五千万，专款专用，不需要你出让任何股权。” 苏杭突然“嗤”笑一声：“专款专用？我查过这个基金的管理人——是季氏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也就是你季珩的私人产业。”
气氛瞬间凝固。全息投影里，沈昭音在首播中说“我不是谁的替身”的画面还在闪烁，与现实中的对峙形成荒诞的对照。 十点钟的钟声从全息时钟里飘出来时，沈昭音突然在协议上签下名字。但她没有递给季珩，而是补充了一行字：“溯光声域保留核心技术的永久所有权，云巅资本的30%股权不得涉及非遗项目决策权。”
季珩看着补充条款，沉默三秒后，让律师加上了“同意”的签章。“下午三点，EP发布会见。”他转身离开时，公文包的一角露出半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季宸和江烁，两人举着一张与沈昭音手中相似的协议，背景是Astra的录音棚。
工作室的门关上后，苏杭突然砸碎了一个调音台旋钮：“你疯了？！这和卖身契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沈昭音的目光落在《青羽谣》的母带上，“EP发布会结束后，我们就会知道季珩的真正目的。”
她调出一份加密邮件，发件人是周慕云，“文化部刚收到消息，云巅资本在暗中接触陈美琳的团队，用‘减刑’换她手里的Astra旧物——季珩要的可能不是版权，是藏在那些旧物里的秘密。”
林小雨突然指着全息屏幕：“快看！陆沉转发了《青羽谣》的预售链接，配文‘期待看到资本没能驯服的样子’！” 沈昭音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母带的确认键。
《青羽谣》的旋律在工作室流淌，古筝的清冽与电子音效的锐利交织，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在资本的洪流里，既要守住传承的根，又要长出破局的芽。 下午三点的发布会现场，季珩坐在第一排，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编钟，与鸣沙山暗格里的那半块恰好能拼合。
沈昭音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突然在发言的结尾说：“《青羽谣》不是终点，是起点。溯光声域会永远记得，我们首先是音乐人，然后才是资本的合作者。” 话音刚落，季珩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是加密信息：“陈美琳愿意交易，但要求见你本人，地点在Astra旧录音棚。”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抬头看向台上的沈昭音——她正举起“青羽瑶”古筝，与台下的林小雨、苏杭相视一笑。
阳光穿过会场的玻璃穹顶，在他们身上投下重叠的光斑，像幅即将被风雨撕裂的画。 季珩知道，这场资本与理想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书房里那盘未看完的Astra全息影像，最后几秒的画面是：年轻的江烁将赤子音符项链塞进季宸手里，说“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帮我找到能让它发光的人”。 此刻，沈昭音脖子上的项链，正随着《青羽谣》的旋律，泛起微弱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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