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发布会的庆功宴设在云巅资本旗下的旋转餐厅。
落地窗外，北京的夜景如打翻的珠宝盒，流光溢彩的车流在脚下蜿蜒成河。
沈昭音端着香槟，指尖却冰凉——季珩刚刚在她耳边说：“云巅的文旅项目想请你做代言人，三年两亿，条件是《青羽谣》要改编成景区主题曲。”
“改编？”沈昭音的目光掠过餐厅中央的全息投影，那里正循环播放《青羽谣》的MV——林小雨用“青羽瑶”古筝弹奏的画面，背景是敦煌壁画的飞天。
“改成什么样？加入电子鼓点，让游客跟着跳广场舞？”
季珩轻笑一声，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只是增加一些‘传播性’元素。比如在副歌部分加入合唱，方便景区大合唱。你要知道，这个项目能让非遗元素覆盖至少五千万游客。”
他的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一点，像在谈判桌上敲下关键的一笔，“这不是妥协，是文化输出的捷径。”
苏杭突然挤过来，手里的平板屏幕对着沈昭音：“快看这个！云巅的数据中心在爬取‘鸾鸣AI’的训练日志！他们想复制我们的和声系统！”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正在被远程读取，苏杭设置的防火墙正在发出红色警报，“我刚把他们的IP拉黑，但这是云巅的内部网络，他们随时能换地址再来。”
沈昭音的目光瞬间冷下来。
她看向季珩，男人正与文化部的官员谈笑风生，侧脸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陌生。“这也是‘合作’的一部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香槟的气泡破裂般的脆响。
季珩转过身，笑容依旧温和：“技术共享是协议里写的。云巅投入了研发资金，有权获得衍生技术的使用权。”
他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溯光声域的财务系统需要接入云巅的ERP系统，方便资金监管——这是合规要求，你不会介意吧？”
“资金监管？”林小雨抱着刚拿到的EP实体碟跑过来，封面上“溯光声域”的烫金LOGO还带着温度，“我们自己有财务！你这是想监视我们每一分钱花在哪！”
她把碟片往桌上一拍，“秦教授说，这叫‘温水煮青蛙’，等我们发现不对劲，早就被资本炖熟了！”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周慕云端着茶杯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打圆场：“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小沈啊，云巅的文旅项目确实是推广非遗的好机会，当年Astra乐队也做过类似的尝试……”
“他们最后解散了。”沈昭音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季宸的日记里写，‘当资本开始讨论你的和弦应该用大三度还是小三度时，音乐就死了’。”
她拿起桌上的EP，“《青羽谣》的每一首曲子，都有林小雨爷爷的采样，有苏杭熬了三个通宵写的代码，有秦教授逐字逐句改的歌词——这些，用钱买不来，也不该被资本定义。”
季珩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以为你明白，纯粹的艺术在商业社会活不下去。溯光声域现在每月的运营成本是八十万，下个月要付全息舞台的尾款——你打算用情怀付账单吗？”
他调出一份报表，悬浮在两人之间，“这是云巅为你争取的‘非遗创新奖’，奖金一千万，足够你撑到下一张专辑发行。条件是，接受云巅推荐的制作人。”
报表上的制作人名字刺痛了沈昭音的眼睛——是陆沉。那个在草莓音乐节上骂她“代餐成不了真神”的格莱美制作人。 “陆沉？”苏杭嗤笑一声，“他上周还在采访里说‘流行音乐就该向资本低头’，让他来制作，我们的音乐只会变成流水线产品！”
“他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季珩的语气硬了几分，“《青羽谣》需要格莱美的认可度，陆沉的人脉能帮你做到。这不是妥协，是策略。”他突然凑近一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忘了，陈美琳还在等着看你笑话。没有云巅的资源，你觉得她会不会再拿出‘江烁未亡’的假证据来搅局？”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沈昭音的心脏。她猛地想起苏杭破解的加密邮件——陈美琳在拘留所里说，“我知道江烁在哪，只要你们放我出去……”
“你在查江烁的下落？”沈昭音的指尖微微颤抖，项链突然发烫，贴在锁骨处像块烙铁，“季珩，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溯光声域，还是为了找江烁？”
季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编钟碎片，那是他从鸣沙山带回来的，与沈昭音的项链共振时，能隐约听到Astra录音棚的杂音。
“这重要吗？”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找到他，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是解脱。”
“对资本也是解脱吧？”沈昭音突然笑了，转身走向舞台。那里有架白色的钢琴，是云巅特意准备的“庆功礼”。
她坐下时，裙摆扫过琴凳下的线控器——苏杭昨晚偷偷安装的反监听设备，此刻正在闪烁绿色信号，“既然是庆功宴，我给大家弹首新歌吧，叫《资本与诗》。”
琴声响起时，整个餐厅都安静了。没有电子音效，没有全息投影，只有最纯粹的钢琴声，时而像流水般清澈（那是她心中的音乐理想），时而像惊雷般沉重（那是资本带来的压迫感）。
苏杭悄悄启动了鸾鸣AI的实时歌词生成功能，全息屏幕上，一行行字随着旋律浮现：
“他们说诗要押韵，要符合市场的平仄
他们说资本是翅膀，能带你飞向银河
可我见过翅膀变成枷锁，银河化作漩涡
原来最珍贵的不是被追捧的火
是逆风时，依然敢唱歌的我”
唱到副歌时，沈昭音的声音突然拔高，钢琴的重音砸在每个字上，像在敲警钟。
季珩站在台下，看着她的侧脸——那倔强的线条，像极了全息影像里的江烁。
一曲终了，掌声稀稀拉拉。云巅的高管们脸色难看，只有周慕云和几个老艺术家在用力鼓掌。
沈昭音站起身，对着季珩举起EP：“这张碟，预售破了纪录，但我更在意的是评论区里，有个非遗传承人说‘终于有人记得我们的调子了’。”
她把碟片放进包里，“协议里的‘文旅代言’我不接，财务系统也不会接入云巅——我们会按时还钱，但绝不会用音乐的灵魂做抵押。”
离开餐厅时，晚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林小雨突然指着天空：“快看！好多无人机！”
无数架微型无人机正在夜空中组成“溯光声域”的LOGO，那是苏杭联系的粉丝后援会，用代码控制无人机拼出来的。
“他们说，要做我们的‘空中防线’。”苏杭的眼眶红了，他刚收到粉丝自发众筹的服务器资金，“我们自己建数据中心，不用云巅的！”
沈昭音摸了摸发烫的项链，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鸣沙山的共振。
她知道，拒绝季珩意味着更大的资金压力，意味着陈美琳的威胁可能随时兑现，但此刻，看着夜空中闪烁的LOGO，她突然无比坚定—— 资本或许能买来流量和曝光，却买不走创作时的心跳，买不走非遗传承人的眼泪，买不走那些藏在音符里的、属于“人”的温度。
而季珩站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他口袋里的青铜编钟突然震动，与沈昭音的项链产生了遥远的共鸣。
全息投影里，Astra乐队最后一场演出的画面突然闪现——季宸在台上说：“我们解散，不是因为没钱，是因为忘了为什么要唱歌。”
男人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没有拨出那个让财务冻结溯光声域账户的电话。
他看着《青羽谣》的预售数据，突然明白了陆沉那句话的意思——“代餐永远成不了真神”，因为真神的骨头里，藏着资本磨不掉的锋芒。
庆功宴的灯火在身后熄灭时，沈昭音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照片：Astra旧录音棚的门口，陈美琳正与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握手，背景里隐约能看到“江烁”两个字的涂鸦。
发件人显示是“星尘不落”——那个神秘出现的ID，此刻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沈昭音握紧手机，对苏杭和林小雨说：“我们得去个地方。”
“去哪？”
“Astra旧录音棚。”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季珩不想让我们知道的，陈美琳想用来做筹码的，或许都藏在那里。”
车驶向城市边缘的废弃工业区时，沈昭音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突然想起季珩在协议上签下的名字。
那字迹的收笔处，与秦远山给她的江烁手稿上的笔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资本迷局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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