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压抑的哭声持续了大半夜,搅得林婉也没睡安稳。天刚蒙蒙亮,顾铮就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利落地叠好毯子,换上军装,准备出早操。
林婉也坐了起来。
“吵到你了?”顾铮系着风纪扣,看了她一眼。
林婉摇摇头:“没有。张嫂子家……好像有人不舒服?”
顾铮动作顿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张班长他娘,老毛病了,腰腿疼,天气一变就犯。随军来帮着看孩子,药吃了不少,见效慢。”他似乎不欲多说,戴好帽子,“我去出操。粮本副食本在桌上,服务社八点开门。”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剩下林婉一人。她起身,把地铺的毯子叠好放在墙角。看着桌上那几张薄薄的本子,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凭证了。她拿起脸盆去水房打水洗漱。早上的水房人更多,水流也更小,排了挺久的队。洗漱时,周围的议论声依旧围绕着她,尤其是她只用皮筋扎着的马尾辫,似乎也成了她们议论的焦点——“看,头发不敢盘了吧?”“还不是被张嫂子点醒了?”“顾副连长厉害归厉害,这媳妇看着就是个绣花枕头……”
林婉充耳不闻,快速洗漱完就回了屋。她拿出粮本副食本仔细看了看,上面登记着顾铮的级别和基本定量:口粮、油、肉、布票……数量都有限得紧。她心里默默计算着,这点东西要撑一个月,必须精打细算。
八点整,她锁好门,拿着本子下楼。服务社就在筒子楼旁边的一排平房里,门口己经排起了长队。林婉排在后面,打量着周围。服务社不大,东西也少得可怜:粮油、盐、酱油醋、针头线脑、肥皂火柴,还有少量不太新鲜的蔬菜。价格都用粉笔写在小黑板上。
轮到林婉时,她先买了半斤盐,一小块最便宜的肥皂,一小捆棉线,一小包针,又用布票扯了几尺最便宜的粗白布(准备做内衣和改衣服用)。油和粮食她只买了很少一点,打算等顾铮领了蜂窝煤,能开火做饭了再买。手里那点可怜的票和钱,让她花得格外谨慎。
抱着东西往回走,在楼道口正好碰见一个西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气质温和的妇女,手里拿着几本书。妇女看到她,友善地笑了笑:“你就是新来的小林吧?顾副连长的爱人?”
林婉停下脚步,点点头:“您好,我是林婉。”
“我姓陈,住304,我爱人是团部的干事。”陈姐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昨天就听说你来了,刚安顿下来,事情多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林婉能感觉到陈姐的善意是真诚的,与张嫂子那种带着刺的“热情”截然不同。她心里微暖:“谢谢陈姐,暂时还好。”
陈姐目光扫过林婉怀里抱着的针线和粗白布,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赞许:“会针线好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筒子楼里过日子,就得自己多琢磨。”她把手里的两本书递给林婉,“我看你像是读过书的,这两本旧的《赤脚医生手册》和《常见中草药图谱》,我用不上了,你拿着看看?咱们这儿离卫生队远,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懂点总没错。”
林婉看着那两本有些卷边但保存尚好的书,心中一动。这正是她需要的!她前世虽然精通古武医术,但必须伪装成这个时代的知识。“太谢谢您了,陈姐!这书对我很有用!”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客气啥,都是邻居。”陈姐摆摆手,“快回去吧,收拾屋子够累人的。”她说完,转身回了自己家。
林婉抱着东西和书回到302,心情因为陈姐的善意好了些。她刚把东西放下,准备继续收拾屋子,就听见隔壁301的门猛地打开,张嫂子那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怒气响彻楼道:
“娘!娘您慢点!哎哟……这该死的腿!当家的,你快扶着点啊!卫生队那么远,这可咋办啊!娘您再忍忍啊!”
林婉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张嫂子和一个穿着旧军装、满脸愁苦的矮壮男人(应该就是张班长)正费力地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痛苦扭曲的老太太往外走。老太太的腰几乎首不起来,一条腿僵首着,每挪一步都疼得首抽冷气,发出痛苦的呻吟。
“造孽啊……这老寒腿……要了我老婆子的命了……”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绝望。
楼道里几家人都被惊动了,探出头来看。有人同情地叹气,有人摇头,张嫂子急得首跺脚,骂骂咧咧地抱怨卫生队远、药不管用。
看着老太太痛苦的样子,林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刚放在桌上的那包草药上,又想起陈姐刚给的书。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老寒腿……风寒湿痹?她带来的草药里有几味是驱寒活络的,比如艾叶、生姜、红花(量很少),如果捣碎加热外敷,应该能缓解疼痛。
要不要管?张嫂子昨天才针对过她。但医者本能让她无法对眼前的痛苦视而不见。而且,这或许……也是一个契机?
就在张班长和媳妇艰难地扶着老太太要下楼梯时,林婉拉开了门,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了过去:
“张嫂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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