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刚把用过的碗和石臼洗干净，就听见门外传来张班长刻意放大的、带着感激的声音：“顾副连长！您可回来了！您爱人真是这个！”接着是竖起大拇指的动静。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走到门边。只见顾铮刚走上三楼，手里提着一个新买的铁皮暖水瓶和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新碗和筷子。张班长正堵在楼梯口，满脸堆笑，热情地向他描述着林婉刚才用草药缓解他老娘腿疼的“神迹”。
“……就那么一敷！嘿！我娘当时就说不那么疼了！现在都睡着了！顾副连长，您爱人可真是活菩萨！有本事！昨天是我不对，我嘴贱，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后有啥事，您和林同志尽管吩咐！”张班长拍着胸脯保证。
顾铮听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老人家没事就好。”他目光越过张班长，看向站在自家门口的林婉。
林婉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有些打鼓。他会怎么想？觉得她多管闲事？还是质疑她这“医术”的来路？
顾铮没说什么，提着东西走到302门口。张班长识趣地让开，还在后面连声道谢。顾铮用钥匙打开门，示意林婉进去。
屋里，顾铮把暖水瓶和碗筷放在桌上。“服务社买的，先用着。”他声音平淡，然后转过身，看着林婉，“张班长他娘的腿，你真给治了？用草药？”
来了。林婉心里一紧，面上尽量保持平静：“嗯。老寒腿急性发作，移动会加重。刚好带了点艾叶红花和姜，捣碎热敷能驱寒活血，缓解疼痛。以前在村里跟一个老中医学过点应急的土方子。”
她再次搬出“老中医”这个挡箭牌，观察着顾铮的反应。
顾铮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林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指尖微微蜷缩。
几秒钟后，顾铮才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嗯。以后这种事，量力而行。有效果就好。”他没有追问老中医的细节，也没有质疑，只是提醒她注意分寸。
林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应道：“我知道。”
顾铮走到墙角，掀开盖着蜂窝煤炉子的铁皮盖子看了看：“煤下午才能领。中午还是去食堂吃。”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给你。”
林婉疑惑地拿起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红褐色的粉末，散发着辛辣的香气——是辣椒面！在这个物资匮乏、调味品稀缺的年代，这点辣椒面算是稀罕物了。
楝花风晚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看你吃饭没滋味。”顾铮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开始整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把新碗筷拿去厨房冲洗。
林婉捏着那包小小的辣椒面，看着顾铮在狭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注意到了她寡淡的伙食，这无声的关怀，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他对自己会“医术”的事，似乎选择了接受，至少没有表现出质疑和排斥。
这个男人，像一本难懂的书。外表冷硬如铁，沉默寡言，甚至带着疏离，但某些细节里透出的东西，又让她无法将他完全定义为冷漠无情。
中午两人依旧去食堂打饭。这一次，林婉明显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同了。好奇依旧，但多了几分探究和……隐隐的敬畏？张嫂子远远看到她，竟然破天荒地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脸，还点了点头。几个昨天窃窃私语的军属，看她的眼神也躲躲闪闪起来。
“看，就是她，小林……”
“听说张班长他娘疼得死去活来，她弄点草叶子糊糊就给治好了！”
“真的假的？这么神？”
“张嫂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看来人家是真有本事，不是花架子……”
“小林医生”的名号，似乎就在这一顿午饭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在军属们之间传开了。林婉默默地吃着加了点辣椒面的白菜，味道依旧寡淡，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这第一步，虽然冒险，但效果似乎不错。至少，那顶“资产阶级作风”的帽子，暂时被“有本事的小林医生”这个称呼压下去了一些。
下午，顾铮找人帮忙把蜂窝煤领了回来。林婉看着那堆黑乎乎的煤块，总算有了点开火的希望。顾铮又拿出一个旧铁皮桶和一把火钳：“先用这个生火试试。我晚上有会，回来晚。”交代完，他又匆匆走了。
林婉看着冰冷的煤炉和陌生的工具，叹了口气。新的挑战又来了——生炉子。前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这辈子在知青点也是勉强糊口，这生煤炉的技术活，还真没干过。
她回忆着以前看别人生炉子的步骤，找来些废纸和捡的小木片，小心翼翼地塞进炉膛，点燃。火苗刚窜起，她赶紧夹了几块小点的蜂窝煤放上去。浓烟瞬间滚滚冒出，呛得她眼泪首流，火苗却眼看着要熄灭。她手忙脚乱地用火钳捅着，又是吹又是扇，弄得灰头土脸，炉火却越弄越弱，最后只剩下一堆冒着呛人浓烟的黑色煤块。
第一次生炉子，宣告失败。林婉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和呛人的浓烟，无奈地苦笑。看来，这随军生活的烟火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点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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