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团长的敲打，像一块巨石压在顾铮心头。他深知赵团长的性格，刚愎，护短，尤其看重“根正苗红”和“作风过硬”。林婉被举报的“前科”和那些在赵团长看来“不合时宜”的举动，己经让团长对她有了成见。这种成见，比明面上的刁难更难消除。
晚上回到家，顾铮显得更加沉默。林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沉，联想到下午隐约看到赵团长在训练场边和顾铮谈话的情景，心中了然。
她默默地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依旧是简单的稀饭和咸菜，但今天多了一小碟用香油拌过的盐水黄豆，算是难得的“加菜”。
“吃饭吧。”林婉轻声道。
顾铮“嗯”了一声，拿起筷子。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林婉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今天……赵团长找你谈话了？”
顾铮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没否认：“嗯。”
“是因为……我的事？”林婉的声音很轻。
顾铮沉默了几秒，才道：“团长……提了几句。主要是提醒注意影响。”他没有细说赵团长的原话，但林婉能想象得到，绝不会是“提了几句”那么简单。
一股愧疚感再次涌上林婉心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顾铮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很快又平复下来，“是有人故意找事。吃饭。”
他显然不想多谈。林婉也不再追问。她知道顾铮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举报信、政治处调查、顶头上司的偏见……任何一件处理不好，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饭后，顾铮没有像往常一样看文件，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背影显得有些疲惫。林婉默默地收拾碗筷。
“林婉。”顾铮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嗯？”林婉停下手里的动作。
顾铮转过身，看着她在昏黄灯光下忙碌的身影，目光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最近……尽量待在家里。少出去。尤其……别给人看病弄药了。”
林婉的心一沉。他这是在赵团长的压力下，要求她彻底收敛？连陈姐建议的那些安全的保健方法也不能做了？
“可是……”林婉想解释陈姐的建议。
“没有可是。”顾铮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有一丝罕见的严厉，“风口浪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林婉看着他眼中不容商量的神色，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明白他的顾虑，也理解他的压力。但让她放弃刚刚找到的、能够自力更生并赢得尊重的途径，像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家里等待审判……她不甘心。
她低下头，默默擦着桌子，没有说话。无声的抗拒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顾铮看着她沉默的侧脸，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苛刻，但他别无选择。赵团长的态度让他意识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放大，成为攻击林婉和他自己的武器。他必须把风险降到最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妇女带着哭腔的呼喊：“小林医生！小林医生你在家吗？开开门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宝！”
林婉和顾铮同时看向门口。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顾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刚叮嘱完，麻烦就来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住在一楼的刘嫂，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不断咳嗽的孩子。孩子眼睛紧闭，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顾副连长！林医生！”刘嫂看到顾铮，吓了一跳，但救子心切，还是哭着哀求，“我家小宝……下午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烧起来了，喘不上气，咳得厉害！卫生队值班医生去师部开会了，就一个护士在，说可能是急性喉炎，让赶紧送师部医院！可……可这么晚了，班车也没了，我家那口子也不在……求求你们，想想办法吧！林医生，你上次救张婆婆……求你再看看我家小宝吧！他快喘不上气了！”刘嫂急得语无伦次，抱着孩子就要给林婉跪下。
急性喉炎？林婉心里一惊。这是幼儿急症，严重时会引起喉头水肿窒息，非常危险！送师部医院确实是最稳妥的，但看孩子这呼吸困难的急促样子，恐怕等不及！
林婉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她懂急救！前世处理过类似急症！
“站住！”顾铮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林婉头上。他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刘嫂和孩子，最后落在林婉脸上，带着严厉的警告：“我说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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